袁大猝不及防,被勒得步步后退。喉咙被压迫着,咯咯作响,剧痛与窒息让他很快眼前黑了半边。
他张大嘴,双手抓着牛筋绳,试图寻求一丝呼吸的缝隙,然而整个人被拉扯着,手指不得其法,把喉咙抠得满是血痕。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袁大努力扎着马步,慌乱中,他的手摸到了腰间的匕首上,猛地拔出,无章法地对着身后一阵乱捅,执旗人大声呼痛,勒住咽喉的牛筋绳终于松动了,袁大一个反身,从执旗人的手中挣脱出来。
他弯腰擎匕,大汗淋漓地与一边大腿被狠扎几个窟窿、狼狈不堪地执旗人对峙着。执旗人痛得面目扭曲,眼睛都红了,万没想到玩鹰的被鹰啄了眼,自己一身武艺竟被这么个卒子偷袭得手,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找死!”纵身扑了上去。
饶是执旗人受了伤,这场战斗仍非势均力敌,搏斗中,袁大很快被执旗人夺过匕首,从肚腹刺了一刀,其他部位也被或轻或重地划伤。只是执旗人万没想到袁大是不要命的打法,大意之下竟让袁大反手将匕首从体内抽出,迎面给了他一下。
“咕咕咕”执旗人喉咙的破洞大股大股喷涌着鲜血,一脸不可置信地慢慢向后仰倒了下去。
袁大倚靠着树,按在肚腹间的手掌很快沾满了鲜血。他大口喘着粗气,昏沉了一会儿,方觉得体力稍稍回复了一些,踉踉跄跄朝破庙的方向走去。
我还能活下去吗?袁大想。
我真傻。他感觉嘴里满是苦涩。我竟然会相信红莲山的话,为了不现实的承诺,反害了琏意。
我杀掉了心中的光。
脚下一软,他一头栽倒在地,试了好几次也没能站起来。袁大干脆手足并用向前爬着。地上留下了一串淅淅沥沥的血滴,袁大的眼前忽明忽暗,本能驱使着他运动着。
鲜血浸透了衣衫,时而头晕目眩,袁大清楚,自己怕要死了。
死了也好。
他已没有余力再去想营救袁二的事了,想必,老二也已经被他们杀了吧。红莲山不留无用之人,他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悔恨与愧疚沉甸甸地压着他,教他难以呼吸。
袁信啊袁信,你不仅没有救成袁二,还杀死了琏意。这两个你最爱的人已先于你离开人世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没用,做不成任何一件事情
可是我已临近死亡,就让我在离琏意最近的地方死去吧。
我不求在地下与他们相逢,我不求在地下得到他们的原谅,他们是那么好,合该获得下一段更好的人生。
而我,甘愿走过十八重地狱,亲历苦刑重重折磨,直到洗清全部的罪孽
只求来世,做牛做马,来偿还欠下的债。
袁大扶住土墙上,艰难地站起身,在土墙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血手印,一步步挪动着走入破庙之中。
随即,他惊愕地睁大眼,环顾四周,神色惊恐而茫然。
琏意的尸体不见了。
破庙里空空荡荡,满地狼藉,刑具散落一地,却不见了琏意的尸体,像是羽化登仙一般,与这个世间再无一点联系。
惊愕过后,袁大轻轻笑着,心中怀着些许希望,眼里却带了丝遗憾。
琏意,是不是没有死?
或是谁移走了他的尸体?
明明没有了呼吸,可袁大觉得琏意依旧存活在这个世间。
可是他却无力去管这些了,生也罢死也罢,都不是他这个背叛者该过问的。
只是遗憾,不能死在琏意的身边。
袁大倚在柱子上,双腿大张,仰面望着破庙之上的穹顶,闭上了眼睛。
光与影中,一个纤长的身影悄然走出。
手持利刃站于袁大面前,右手微微抬起,刀刃便直直指向了袁大的脖颈,只要轻轻一送,便足以洞穿他的咽喉。
他静静地看着袁大,眼里再没有了依恋与怜悯,淡淡的,不带一点感情。
要这样杀死他吗,亦或是对他动刑,以泄心头无法发泄的恨意?琏意想着。
被毒杀的时候那样痛,肝肠都好似化在腹中,若非自己的师父崖山老人有一手起死回生的妙术,他恐怕真的要被毒死在这里了。
琏意冷笑着。
是为了师父的秘笈才要杀死我吗?杀死我有什么好?
琏意扬起头,让流出的眼泪留在眼眶里。
他终究还是防备着了。世人皆以为崖山老人传下一本藏有绝世武功的秘笈,却不知崖山老人最恨此物,终此一生,也未将一身武功尽数传授给哪个徒儿。
可是,秘笈的确是有的,它是沈笑林翻到却视若无物的花草册子,记录着十几种世人以为神奇的救死秘方。
临行之前,他服用的解毒丸便是师父亲手制成的,足以抵御天底下绝大多数毒物。只是解毒丸虽有奇效,他亦要忍受着毒素浸入体内、毁坏身体各处的痛苦,不带一丝折扣,还要为此付出折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