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打断了他:“你说的军正,是指上官远途么?”
“正是新上任的上官将军。”
“他为何要取消楼船兵的编制?”
“我们水兵分为楼船兵、戈船兵和下濑兵三种,戈船和下濑主要适用于潜水作战,楼船则适用于深水作战。近几年,西北边境的那条古道河连年少雨,河水渐渐干涸,原来的深水区变成了浅水区,而原来的浅水区,都快断流了。
“上官将军说,反正楼船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这么多楼船兵养着也是浪费口粮,便取消了我们的编制,分拆到陆兵部去了。”
韶宁和想了想,觉得上官远途的这个思路,总体来说没什么错,于是道:“你继续说。”
楼荣道:“我家就住在琼华江畔,所以我从小熟谙水性,参了军之后,一直在水兵部呆着,倒也挺适应的。但是上头突然取消了我们楼船兵的编制,将我调配到了马将军麾下的步兵部,让我负责扛盾牌……”
韶宁和又打断了他:“你说的马将军是……?”
“是车骑将军。”
“哦,马茂行。”韶宁和在出发前曾调阅过西北军队的人事编制,一些主要的将领他都记在了脑子里,所以楼荣一说职务,他便将人对上了号。
韶宁和点了点头道:“你继续。”
楼荣继续道:“官爷您看我这小身板,您让我下水,我绝对不说二话,在水里潜几个时辰都没问题,但是您让我扛盾牌,那盾牌可不是一般的盾牌,是排兵布阵用的巨型铁盾,我单是将它扛在肩上已经费了大半的力气,再要我扛着它四处奔走,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众人听他如此说,再仔细打量他那瘦小的身板,脑中想象他扛着盾牌气喘吁吁的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
韶宁和笑道:“既然扛不了,那你就申请换个兵种,何苦非要扛那铁盾?”
“官爷您真是位活菩萨,”楼荣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若是上头那些军官们都如您这般体谅人,我楼荣也不至于被逼着做逃兵了啊!”
韶宁和皱了皱眉:“怎么,上头不给你调兵种?”
“官爷您应该知道,向我们这些底层的士兵,是没法直接面见队级以上的军官的,所以我们有什么事儿,只能跟我们队率说,再由队率逐级呈上去。当时我向队率申请调换兵种的请求,队率答应帮我往上提提,这一提就过去了半个多月,一点音讯也没有。
“后来我等得着急,壮了胆子直接找到了马将军的营帐,结果话没说半句,便被马将军让人给乱棍打了出来,我这背上、腿上,全是伤,疼得我哟……”
韶宁和心下思忖着,楼荣这小子此举显然是不妥当的,具体士兵的调配,自然不需要堂堂车骑将军亲自过问,楼荣这样冒冒失失跑去车骑将军的营帐,遇到脾气不好的将军,将他轰出来也是正常的。
但楼荣是底层士兵,正常的调配程序走不了,病急乱投医之下做了傻事,也是情有可原的。而对于马茂行来说,身为高层军官,在发现此类情况时,仅对犯了错的士兵严加责罚是不明智的,这样治标不治本,今后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所以,关键还是要在人事调配的机制运作方面查找原因,当初楼荣按照正常程序却被拖延了半个多月得不到任何回复,说明这流程必定是在中间某个环节被疏忽过滤掉了。
韶宁和如此思忖着,面上却不露端倪,只板着脸训斥楼荣:“你冲撞了马将军,人家打你一顿军棍算是轻的了,你吃了痛长点记性便是了,犯得着为了这等小事去做逃兵么,你这不是错上加错?”
“哎哟,官爷冤枉,”楼荣道,“这军棍挨便挨了,我自认倒霉便罢,哪有为了这点破事儿去触犯军规当逃兵的。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韶宁和向前倾了倾身:“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迫使你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楼荣哭丧着脸道:“我之前说了,我扛不动那铁盾,所以每次排演阵法的时候,我总是掉队的那一个,平日里我们队率每每逮着了,将我训斥一顿或是体罚一下也就过去了。
“但是后来听说,根据军中惯例,每年正月里,骠骑、车骑、卫骑三军都会联合搞一次综合大阅兵,我们重步兵的阵法排演肯定是逃不掉的。
“我们马将军和骠骑将军徐将军素来不睦,双方暗中较劲的事情原本便多了去了,此次阅兵,自然是要好好地一较高低。为了这件事,马将军特地对我们五部将士们放了话,阅兵期间绝对不准出一丝纰漏,否则,按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这最严厉的军法,不就是要掉脑袋了么?我今年才十八岁不到,我可不想就这么眼睁睁地把自己一条小命交代在这种事情上头,所以我左思右想,反正留下也是死,做逃兵也是死,我还不如逃出去试试,或许还能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他说到此处,又俯下身去给韶宁和磕头:“但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官爷您的钱财,官爷您大人有大量,便饶了我这一次吧!”
第一百零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