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体厌恶聚光灯,还有数不清的,聚集在自己周围的视线——无论那其中夹杂的情感是爱慕还是憎恶,贪欲或是嘲讽。生活在物欲横流的新世界总需要一套独属自己的生存法则,而忍受那令人生厌的注视只不过是他没有权利拒绝的附加条件而已。
相同的服装,一成不变的开场白,助理永远只会给他准备焦糖拿铁,他深感反胃的甜腻nai盖——那是坂本夫人喜欢的,制作人喜欢的,纠正——是制作人喜欢看他喝的东西。
黑色。该死的黑色总能把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苍白,但这是上层为他塑造的纤细敏感的形象,像被烙在身上的标签,他没有理由拒绝。
总要维持着那虚假得令人作呕的笑容,一举一动像被标尺衡量过般标准,举手投足不能有一点逾越。大众就喜欢看他低声下气的温顺模样。
“集合体——人们都知道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也不能替自己决定任何东西。他甚至不能决定自己上台穿不穿衣服。”
台下哄笑,集合体还维持着笑容。
“你都没有自己的情感吗?”主持人顿了顿,很快又调整好状态,照着台本继续:“听说你的母亲是城邦外的‘逃亡者’?她是怎么傍上你父亲这样的贵族的,那依靠的是什么?我相信大家都很感兴趣。“
又是一阵哄笑。
“没什么特别的。所有人都知道‘逃亡者’们一般都只拥有诱人的外貌罢了。“可她不一样,她还有那么温柔体贴的性格,甚至可以包容我那极度悲观主义的父亲,把第一缕阳光带进昏暗的地狱。
“多么珍贵的财富,一副诱人的皮囊。“
集合体笑着点头。
节目结束后集合体独自坐在休息室里抽烟,试图放空大脑,将今天所有的谈话内容,连同那些晃眼的聚光灯一起丢进记忆深处,最好能让自己一辈子也别回想起来。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集合体想到了一些别的,关于过去,十年前的回忆,关于他消极厌世的天主教徒父亲和城邦外的母亲,已经过世的妹妹和他偷养过的短尾猫。这样的回忆通常不会伴随慰藉和乐趣,但也谈不上过于悲伤。
集合体也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只是不再有人会用那个悦耳的名字称呼他。疲惫很快席卷全身,以至坂本夫人接近时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声。
“一封邀请——来自内务省长官刚成年的小儿子,”坂本夫人半带调笑意味的话让集合体不大舒服,却也只是皱着眉扫过搭在自己肩头的细长手指,“你还打算回去换身衣服吗?”
集合体摇摇头,看着坂本夫人俯下身亲吻自己的左颊,浓郁甜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烧焦尼古丁的烟雾一起涌入鼻腔。集合体干脆闭上眼睛,伸手搂住坂本夫人的后腰,手指向下划去。
最后关头坂本夫人握住了他的手腕。集合体询问似地睁开眼。
“呐,”坂本夫人抚摸着集合体的脸颊,“怎么能把你送给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呢?”
集合体懒得去深究话里所蕴含的深意,只机械地点头,讨好似地迎合坂本夫人的亲吻。过多的猜想只是徒劳。
对于美好童话的向往总会随着时间而消逝,教堂壁画上带来希望又背负圣光的天使实在是痴心妄想。能煎熬着苟延残喘在上层也好过冒着风险挣扎在底层——至少集合体是这么没骨气地想的。
新地球被浓厚的霾和烟尘笼罩,只有大屏幕上闪烁变换的字母和数字在提醒着人们一天的进程。集合体隔着玻璃望着雨水冲刷街道,远处的霓虹灯光模糊不清,黑暗笼罩着更遥远的地方。
谈笑声,爵士乐和酒杯碰撞而发出的清脆响声相互交织,又一个令集合体深感厌恶的虚伪社交场合。身着华服的男女互相凑近打趣,谈话内容无关底层挣扎的芸芸众生,无关世界渺无希望的未来,有的只是此时此刻能勾起内心欲火邪念的荤腥话题。
踩着细长高跟的坂本夫人注意到没有融入的集合体,端了酒便向他走来。
“去打个招呼吧,内务省的出身,将来必定也是要跟着一起进去的,”坂本夫人见他没有反应,又自顾自说了起来,“你要是能伺候好了,以后自然不用和我们在一起挣扎厮混,也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谁也预想不到明天会发生的事,不是吗?所以,万一我明天就成为了被驱逐者,您想,逃亡者们可巴不得能把我拔下一层皮吧,我母亲带给他们的耻辱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抵消的。今后还请夫人多多关照。”
“你讨人喜欢的原因和圆滑的性格是永远也分不开的,相处久了倒像染上了罂粟,”坂本夫人拍拍他的肩,指了指宴会中心被众人环绕的主角,“荣先生的小儿子。”
被人墙隔了几米开外的集合体倒也不急着上前去打招呼,站在人群外先仔细观察——黑发被打理得干净整齐,同样深黑的马甲和礼服衬得男人身材越发修长,胸前口袋里装着的怀表连着细长的银链,白皙的手指握着高脚杯。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不如那双上挑的黑眸吸引人,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