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杀了你。”
他飘在半空,看着另一个自己不知第几次向青年保证着,亦或是说服自己的心。
刺客静静看着那两人,心中有种沉甸甸的苦涩感。
那时,他不知第几次告诉自己,留在青年身边是为了寻找机会,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武功不及青年,但他绝不会背叛主子。
“刺客大人,要杀在下的话,明天好不好?”青年摆出愁眉苦脸的神情,将两手合在胸前假装求饶,但转眼又是笑嘻嘻的脸,“今日是大年初一,我们去看庙会好不好?”
于是他们一起去庙会。
敲得山响的锣鼓声,拖着长腔的叫卖。辞旧迎新岁,果真是热闹非凡。
青年一直紧握着他的手,但他们最终还是被人流冲散。
五颜六色的人影都自顾自地蠕动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他看见自己像站在chao水中,与青年渐行渐远。
他烦躁不堪,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个蠢货,告诉他青年在哪个方向。可就在他触碰到那黑衣男子时,又一次与那人融为一体,被人流裹挟着推远,再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刺客茫然四顾,四周尽是喧闹与笑声,他却感到慌乱。
那是他冷情冷性的二十多年生命里,第一次知道何为慌乱。
直到他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唤。
“刺客大人,我找到你啦!”
回首之时,迎上那人暖阳般的笑靥。
他一直很疑惑,青年为何能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他。
川流不息的过客中,他只看见他。
“我也不知道。”青年握着他的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就是能一眼看到刺客大人啊。”
他一直都能看到他。
为何唯独那一次没有?
刺客突然间陷入了恍惚,眼前交错着杂乱的画面。
就在这片刻的恍惚时,那双拉着他的手松开了。青年在不断后退,消失在人群之中。他追上去,艰难地在人群里奔跑。
跑着跑着,人流变成了不见尽头的密林。不知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他重重摔倒在地,拼尽全力也再爬不起来。
“看啊,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疲惫而不甘的目光却穿透密林,停留在湖中央。
烟斜雾横,湖心画舫,一对璧人并肩立在船头甲板上,相谈甚欢。
“别人是皇上当朝赐婚,全天下祝福的金童玉女你一条忘恩负义的狗,算什么东西?”
“我没背叛主子”他喃喃。
“你以为皇族人会有真心?不过是把你充个禁脔,玩腻便扔”
“回去找你的王爷啊。”
“这毒的解药只生长在皇宫禁地,你猜猜他会不会为你向皇帝求药?”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听到低沉的笛声,曲调诡秘,婉转旖旎,渐远渐近。他的眼前出现一缕一缕黑色丝绸,将他包裹在其中。
你猜猜,你将会是什么下场?
那个让他毛森骨立的声音伴着笛声响起,犹如刻入他脑海中的魔咒。
去啊,去完成你的任务
黑色的天,白色的雪。
他身处一个空旷的世界,四周安静得甚至听得见他自己的呼吸声。他孑然独立,像无垠天地中的一株草。
刺客忽然感到异常的寒冷,和孤寂。
“子鹄?子鹄!”
青年的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带着轻快的笑意。那一直让刺客感到温暖的声音,这一次却让刺客心中的孤寂感上升到了极致,并隐隐生出一种恐惧。他第一次想要逃离这个幻境。
他不回应,青年便换了个称呼。
“刺客大人——”他笑着喊他,“你猜猜在下带回了什么?”
他头痛欲裂。
不,不要再用那些愚蠢的称呼叫他。他只是个无名的杀手,为无名的主子卖命。他不是什么“刺客大人”,也不是什么“子鹄”。
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孤身只影,一无所有,不值得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他本该永远属于黑夜,却竟然有人想要带入白昼的世界。
“刺客大人,这是我从禁地偷出来的,只要把他们制成药,你——”
他握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着举起来,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攫住他。他产生了一个可怕的预感。
他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会转身,匕首被无声无息地送入眼前人的胸膛,像一粒石子坠入深潭,开始时尚有震颤,完全没入后便是一片寂静。
那人只来得及露出错愕和迷惑的表情,甚至没有半分挣扎反抗,便如此轻易地死在他的匕首之下。
然后那捧明蓝色的花朵会从他手掌中散落,像一片蓝色碧波,倒映着血色残阳。
在转回身的那一刻,他感到了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但他的匕首刺了个空。
他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