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摇摆
林家主母摆摆手,请燕绥在前排就坐。刚刚因为燕绥的到来而噤声的会场,再次嘈杂了起来,不管是女眷还是男宾,都在互相窃窃私语,抽气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而方才在花厅还是一副倨傲模样的林静姝,本就在男宾面前收敛了不少,一见燕绥,更是露出了一丝小女儿的娇态。
云暖她们坐在后头,离得远了,看不清那位大名鼎鼎的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只能从女眷们的交头接耳之中,大概能猜到几分,应该是长得丰神俊朗,加之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就连那位康王长子都要被比下去了。
等燕绥一到,人就算齐了。不一会儿,宝珠寺住持便开始讲经,今日既是祈福,便讲的是《药师如来本愿经》。只是别说客人们了,连做主人的林家都未必把心思放在了听经上,两边都隐隐还有说小话的声音。
云暖坐得实在是远,住持仿佛古井无波的声音又催眠得很,再加上三月的暖风一吹,海棠也被吹落许多花瓣,云暖便躲在李氏的背后悄悄打起了瞌睡——这是她小时候在家塾中也惯用的招数。
此时在场的人都还不知道,这个春天过去得这样快。
女孩儿们的花期都是这样短的,刚过了豆蔻般的年岁,便即刻迎来了成年,再之后就是择婿、出嫁。她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活在小小的汴京城里,没见过塞北的雪,没见过南方的海,相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乘着花轿从一个庇护所到另一个庇护所,她们是活在族谱和百姓口中的一个符号。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永远都在别人的手中。
大概是林家舍不得自己的娇客远嫁太原,也担心身为武将多少有些危险。在宝珠寺这一次相遇之后,崇北侯述职结束便带着燕绥回了太原,两家人谁也没有提起议亲的事。
林静姝及笄后,就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结亲人选,宰相府每日都有贵人登门来为人说亲。而林家则还想将女儿多养两年,便也只是挑挑拣拣,没有定下任何一家。
十月,云暖也迎来了自己的及笄礼,她也算半个外来人,在京城没有多少知心朋友,这次的宴会自然不像林静姝的热闹张扬,只是请了与夏家相熟的几家,走了个流程。这样简单的成年仪式,虽然云暖自己不觉得如何,但李氏多少有些愧疚,便请了德高望重的宜安伯夫人来做赞者。
宜安伯夫人年近五十,有些富态,在权贵遍地的汴京城里算不上多尊贵,但是她为人正直、豁达,待人也随和亲近,谁家内宅里有断不清的事务,也都愿意请教她。就算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若问起哪位宗亲内眷最讨她喜欢,那绝对就是宜安伯夫人了。
这位宜安伯夫人曾经也与云暖生母有些交情,如今看着故人之女也都长大成人,颇有些物是人非的伤感。交谈了没两句,宜安伯夫人便发觉,眼前少女的恬静外表之下恐怕隐藏着不少小心思,颇有些欣赏起来:京城里有不少人都等着看夏家的热闹,恐怕都要失望了。
宜安伯夫人当下便说:“如今云暖也到了年岁,也该为她的未来盘算了。往后我家要是吃酒摆席,第一个便把帖子送到夏家来。”
李氏又惊又喜,连忙拉着云暖道谢。本来她做继母,对继女的婚事如何安排着实是头疼了好久,自家官人又不管内宅事务,只说最后让他过目便是。如今好了,宜安伯夫人愿意提携云暖,带她社交、为她撑腰,那这婚事便好办多了。
这事儿便顺理成章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