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相看
眼看着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林家主母、也就是林静姝的母亲赵氏站起来,道:“多谢诸位今日到来,卖我们林家这个面子。”
众人纷纷笑称不敢当。
赵氏又道:“今日除了为我儿烧香祈福之外,还有一件要事。”说着,赵氏也笑得有几分喜气,“明日就是我儿便及笄了咱们这儿都是女眷,我也就敞开了说。这宝珠寺里,今日也算是汇聚了整个京城里的青年才俊,诸位都来帮我儿相看相看,哪个才是最值得托付终身的。顺便,也为自家考虑考虑。”
这话一说,整个花厅都热闹起来了,妇人们、姑娘们都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有几个活络的甚至直接凑到赵氏身边。女孩儿们则矜持许多,只是面红耳赤的,眼中藏不住期盼和艳羡。期盼的,应该是能今日就择个如意郎君,艳羡的则是在场唯有林静姝能独占鳌头。
而李氏则是被林家毫不避讳的自大震惊到了。虽说花厅中全是女眷,也没几个人敢直接把未出阁女儿的相亲挂在嘴边。还有那句“顺便”,真是充满了傲慢和轻蔑,京中这样多的女儿,竟然统统都只能排在她林静姝的后头吗?
孟氏和李氏一起坐在角落里,不同于李氏,热爱社交的孟氏早就见惯了林家的做派。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好在她的女儿年纪还小,不用来给林静姝作配。
云暖就站在李氏身边,将花厅众人的热络和孟李二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她忍不住笑了笑,这个孟氏虽然为了维护闺蜜而对她颇有敌意,但是这样的真性情,相比其他人,还是可爱得多了。
与孟氏一开始所料不差,几番讨论之后,能明显看出林家主母最属意的人选,就是孟氏所提的康王家的长子,兵部尚书的嫡孙,今年御笔钦点的几位翰林新贵,自然还有崇北侯的独子燕绥。
崇北侯常年镇守太原,一家人都不在京城,一年也就回京一次。崇北侯的世子燕绥,也是深得崇北侯真传,从小跟着他父亲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地长大,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了,却迟迟没有议亲的打算,今日他能来宝珠寺,着实让人好奇不已。
京城的许多妇人,虽然也长于鲤鱼乡123,读书识字,却不识人间疾苦。对于燕绥这样有些年纪却还未娶亲的少年,她们不觉得燕绥能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气度,只是暗自猜测崇北侯的独子是不是身有隐疾,不能人道之类的。今日,她们便要对这位世子爷,一探究竟,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林家要相看,自然也得找个理由。对女眷们,倒是可以直言不讳。对着男宾们,虽然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却不能直说,还是多少要矜持些的。
于是,便安排了众人一道,去往宝珠寺后院的海棠树下,听主持讲经。
知道了是这样的安排,夏云暖暗自和两个贴身女使调侃了一句:“听个经也这般讲究,莫不是要让我们模仿韦陀拈花一笑?”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来者是客,还是得跟着主家走。
在海棠树下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蒲团,隐隐有个界线分开一多一少的两部分。多的是为女眷们准备的,少的则是男宾们坐的。各家都由小沙弥带着入座,李氏和孟氏让带路的沙弥选了个靠后的位置,两家坐在一起。反正她们也不过是来凑热闹的,没必要靠男宾太近。
即使坐到了角落,她们还是能听到旁边的窃窃私语,什么“青衫的是康王家的长子,果然贵气逼人”、“兵部尚书的嫡孙今日一身武袍,真是英武不凡”、“那个月白深衣的便是今年的探花郎了,看他与住持交谈甚欢,莫不是还懂佛法?”
此时,由远处走近一个宝蓝色的身影,不紧不慢,步伐沉稳。纵使隔着一段距离,众人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人一身杀伐之气,虽然是收敛了许多,但还是震得场上金贵的众人鸦雀无声。相比之下,那位兵部尚书的嫡孙,即使刻意穿着武袍也显得弱气了许多,就像一个是在沙场中刷洗出的利器,一个是在厅堂上展览的装饰。
走得近了,才听那人开口:“在下燕绥,来迟了,抱歉。”
夏云暖只觉得这声音实在太耳熟,便回头看像琥珀,想要确认什么。
琥珀作为主仆三人中唯一见过那个男子真身的,才觉得如遭雷劈,有些慌乱地朝着自家姑娘点点头。
是的,就是他——刚刚她们差点就要直接面对面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