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闽郡上京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须得行陆路至杭州,再行水路,走运河,从杭州到汴京。一路折腾下来,已是一月有余,若是还在泉州,此时开元寺里的茶花的定已经开满了一整墙。可现下刚到北方,还是一片倒春寒的冷清,不免让大家都有些郁郁寡欢。待到辗转到最后,主仆三人看到汴京的城门时,都颇有些迫不及待了。
虽然如此,夏家的马车还得跟着大家一起排队进城,离真正意义的“入京”还有一小段时间。云暖趁着这会儿,打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不至于显得太风尘仆仆。她也不忘叮嘱自己最贴身的两个侍女——玉容和琥珀:“汴京夏家,虽说是我父母家,却终归不比祖父母亲近。而这汴京城里规矩甚多,也比不得泉州城自在。咱们既来了,就当是来做客,事事都顺着主人家的规矩,多听多看,话就少说两句。有事我们关起门来说,可明白了?”
玉容和琥珀看着自家姑娘谨慎的表情,都答道:“明白了,姑娘。”
云暖这才满意,正好这时车队得以进城,她便悄悄掀起帘子的一个小角,打算一窥汴京的繁华。毕竟在南方呆久了,这些汴京城里时兴的玩意儿传到她们那儿也得过了好几个月,现在可好,能赶上这热乎劲儿。说到底还是个不到十五的小姑娘,在下人面前装得再有威严,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现下京城里最流行的,是北地的貂绒,扬州的脂粉,做得比真花儿还好看的绒花,最有名的席面是琼楼的八宝席,富贵人家宴请最少不得是河鲜鲈鱼。一路行过,有瓦舍有勾栏,有银庄铺子也有小摊小贩,有南来北往的货郎,熙熙攘攘,热热闹闹,一派京城气象。
说起来,这汴京城于夏云暖,也是老相识了。她八岁之前,也是生长于京中的娇小姐。她自出生起,有印象时,祖父就是京官,而父亲高中之后也未曾外派,便直接入了翰林,若不是父亲续弦闹的那一出,她也不会去到泉州。
她倒也不怨恨那位新母亲,其实如果不是她父亲非要多此一举,说不定她们母女二人,不一定能心心相印,至少也能相敬如宾,说不准还能成就汴京城里一段佳话。算了,夏云暖想,能舒舒服服在泉州生活这些年,也多亏父亲的“多此一举”了。
而夏云暖娘亲的母家,也是汴京城里有名的清流人家,世代簪缨。这些年,虽说外祖父母年事已高,无法长途跋涉,她自离了京城,便再也没见过二老。但是家中的书信往来,倒也从来没断过,有时比她父亲的家书来得都要勤些。逢年过节的礼物更是少不了,外祖一家在京城,时时担心她这个娇弱的小外孙女儿,怕她在那个虽不蛮荒可着实偏远的地方受委屈,但凡京中流行什么物件,一定记得也给她备上一份。她也不是有多喜欢那些东西,但是这份心意,她一直记在心里。
也不知外祖父母如今怎样了,夏云暖放下帘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安顿好了,就抓紧去拜访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