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附议者过半数,纷纷跪地痛哭,望今上以江山为重,以社稷为先。今上怒斥安王狼子野心,后急病突发,不省人事。
三日后,安王麾下大军围困皇城,东宫太子妃顾明珩率禁军十万与之对峙,白子弋领十万神策军于旁侧助其威势。安王帐中摔碎无数玉盏,却不敢轻举妄动。
燕云六州战况胶着,顾明珩遣穆寒江前往边关,将朝中之事详细告知太子承宁。
穆寒江率数千轻骑,疾驰往燕云而去,怀中所揣,除太子妃密信外,唯一把折扇,蝉丝作面,白玉为骨。
建章二十四年春末,大成皇帝薨逝,遗诏传位于太子承宁。安王及其麾下党羽当堂斥责太子妃顾明珩矫诏圣意,篡夺皇位,置江山社稷于不顾。顾明珩置若罔闻,关闭宫门,暂停朝议,把持二十万大军,伫立皇城城楼之上,以一人之力,担千人所指。又命丞相谢行止总领朝政,令下百官。一时之间,京城以内,风声鹤唳。
相峙二十余日,安王所遣刺杀陆承宁之死士皆无有返回者,又密闻太子承宁已然启程回京,不足半月即可抵达京城。于是破釜沉舟,调集大军攻入皇城,试图生擒顾明珩,抢夺传位遗诏。
于此当时,太子承宁率先行军入得京城,穆寒江率领三千黑甲军随后而至,安王麾下将军三人皆不战而降。三千黑甲军一路高呼“新皇登位,逆贼当诛”,声势浩然磅礴,如黑色chao涌一般浩浩席卷而来。
一日后,安王溃败,于朱雀门前斩首示众,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新皇登基,年号昭明。西狄俯首称臣,半数国土并入燕云六州,再无力养战。昭明元年,今上立太子妃顾明珩为后,又立皇弟陆延初为储君。太子之生母不详,昭明帝一生再无子嗣。
秋日枯叶衰败,落霞满天。迦叶黑发如墨,白衣赤足,站在地宫的入口前,仿若幻影。
“我这一生,初生南疆,与草木露水为伴,原本以为这世间再无任何所在会与我牵扯。直到遇到了你父皇,才猛然发觉,之前的生命中,是那样的苍白无色。”他微微阖眼,眼前影像纷乱,一时见那人骑在马背上俯身望着自己,又见月夜之时,自己悄悄离开宫殿,抬眼便看见了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连斗篷覆上薄衣时绵绵入骨的温暖,都恍若从未离开。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对他如此珍视。
一时之间,这十数年来的纠缠折磨,心如死灰,都如晨曦下的露珠一般,蒸然逝去。
“如今,他定在黄泉岸边等我,他知道,我一直都那样的害怕寂寞,害怕一个人。他必定不会抛下我的。”迦叶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却像是突然之间被赋予了生机一般,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显出了少年样的纯涩。他抬步往皇陵入口走去,似乎在他眼中,那漆黑的石门是世间最美好最温暖的归宿。
皇陵地宫千斤石门轰然落地,迦叶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石门内外,便是Yin阳两隔。
顾明珩托着明黄的襁褓,熟睡的孩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点漆一般的双眸含着淡淡的水汽。
哀鸿声断,碧落黄泉。
入夜,顾明珩身着轻薄的白色锦衣,闲适地执着一本泛黄的书册。他的黑发轻垂,只用一条玉带松松挽着。宫门口传来唱和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阿宁。”顾明珩起身朝门口看去,含笑唤道。
陆承宁一身五爪金龙袍服,冕旒在他的面上落下淡淡的影子,让人只觉神色莫测。他听见顾明珩的声音,脚下顿了顿,随后迈开的步子却明显急促了些。
顾明珩才坐起身,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陆承宁揽进了怀中,金龙袍服上微润的露气沾染着淡淡的花香,将两人包裹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阿珩,今日阿泓与我辞行了。”陆承宁的声音闷闷的,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顾明珩却知道他心中多有不舍。半月前穆寒江奉命驻守边疆,谢昀泓却因为家中事情未毕不能同往。因此穆寒江心自第一日起,便是每日一封信笺往丞相府去。想来如今谢昀泓也是忍不了这日日快马而来的催促,得了谢丞相应允后便来向陆承宁辞行了。
“阿泓白日里也来了我这里,你也知道,他本就是要去找阿木与他一起的。”顾明珩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心中安宁,想到白日的情景,不由弯唇一笑,“他说他自小便拿在手里把玩的折扇被阿木那个笨木头给拿走了,若是再不快些去要回来,怕是就拿不回来了。他都这般说了,又有阿木几日便有一封的催促的折子,你还怎么留他?”
沉默了些许时候,陆承宁突然开口道,“那你总会和我一起吗?”
顾明珩闻言一愣,像是不能明白他怎么突然问到了这个问题,却还是没有犹豫地答道,“这是自然的,我这一生,都会与阿宁一起,这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
陆承宁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抚着顾明珩的肩头,如此,便是此生至死,再无所求。
前世我听见你的哭声,只觉痛彻心扉,那时心里想着,愿用我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