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等到陆子瞻筹备好求婚事宜,岑缨的肚子rou眼可见地大了起来,修身的衬衣早已穿不下,爱穿的牛仔裤也难提到腰上,他便只穿陆子瞻的大号运动服,下头也是陆子瞻的系带运动裤。岑缨为此常数落陆子瞻审美不好,运动服一件赛一件的丑,陆子瞻不敢顶撞,怀孕的人脾气总会变得乖僻一些,只能伏低做小的哄着,陪岑缨减少了出门频率,成天待在家里读书复习,除了常规产检,遇上天气晴朗的清晨才出去看看花鸟。
这孩子来得太过突然,搅乱了岑缨原定的出国读研计划,还害得他另一个父亲陆子瞻挨了好一顿皮rou之苦——查出来的当天,陆子瞻就带着岑缨向两家父母摊牌了。岑家父母除了惊诧还是惊诧,回过神正想问他一句,你是认真的吗?陆子瞻就被他那脾气火爆的亲妈举着扫帚打出了家门,又从家门口打到了小区门口,恨不能在大马路上把他打成残废。最好还是下半身的残废。
岑缨那时候站在马路牙子上冷眼看着,不去帮陆子瞻拉架,陆子瞻也识相地不朝他身边躲。扫帚无眼,万一落在岑缨身上,可就不得了了。待陆子瞻他妈打累了,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破口大骂:“你这打短命的小兔崽子,这种事你也敢做?老娘今天不把你骨头拆得一根一根的,姓陆的就对不起人家岑缨”陆子瞻犹不怕死的梗着脖子说:“你打死我我也喜欢他!”
岑缨便跟着陆子瞻朝两家父母跪了跪,却硬气道:“我和陆子瞻是两情相悦的,他没有强迫过我,我也没有引诱过他。爸,妈,陆叔叔,陆阿姨,无论你们同不同意,这辈子除了陆子瞻我不会再做他想,要打死他的话,请把我也一块打死。”
反而将家长们堵得哑口无言,令凑热闹的街坊邻里看得于心不忍,七嘴八舌说了不少劝慰话,连陈nainai都急忙下了楼,颤颤巍巍拦在他们身前,替他们两个挡架,顾不得想一想陆子瞻妈妈是否动了真火,是否狠得下心。
因为岑缨肚子里多了这么个小东西——取名前陆子瞻喜欢“小东西”“小东西”的喊这孩子——陆家家长们总认为亏欠岑缨颇多,处处都让着他,事事也先紧着他,陆子瞻在家里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他们两个身上穿的衬衫风衣全是陆子瞻妈妈给岑缨挑好以后,店老板说买两套打七折,才又给陆子瞻依样添了一套。
陆子瞻不敢有怨言,更不会想到抱怨,他还沉浸在即将要做父亲的喜悦里,只会嫌对岑缨的照顾不够周到妥帖。求婚这等人生大事,他自然也要策划稳妥,不能让岑缨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一丝一毫的不愉悦。
于是策划着,再策划着,便拖到了今时今日,岑缨的预产期越来越近,离他出国留学的日子亦不太远。陆子瞻在某个周末订了岑缨一直盼着上映的新电影首映场,岑缨难得愿意放下书本,略作打扮,和他一起出去逛街。
岑缨这个时期一反常态,很爱吃些酸酸甜甜的蜜饯糖果,尤其是饭后,陆子瞻给他买了一袋子酸角糕、干话梅、无花果等偏酸零的嘴拎在手里边走边吃。他的身材一贯细瘦,肚子再大也大得有限,衣服多穿两件,胸前又有一袋零食挡着,人群里并不怪异显眼,可岑缨还是会没由来的忧愁几秒钟,说:“我再这样吃下去,就要变成猪了。”
陆子瞻想都不需要细想就夸:“哪有你这么漂亮秀丽的猪?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你看那边卖花的,一整车的花开得都没你艳。”
岑缨不太认真的揶揄了一句:“你越来越油腔滑调了,昨天吃完的那盒巧克力都没你嘴巴甜。”陆子瞻面带得意的说:“那当然,巧克力还是要从我嘴巴里喂给你吃的最甜!”惹得岑缨乜斜着他,轻轻“嘁”了一声。
陆子瞻觑着他的脸色,明明完全没有生气,却仍然装憨似的哄他道:“你不爱听我说这种话吗?那我买束花向你赔罪好不好?”径自拉着岑缨在街边载满小束花的花车上,挑了一束开得最艳但不及岑缨人艳的玫瑰。
岑缨似乎没看出过他的意图,电影候场的时候,大屏幕上正播着一部青春爱情片的预告,男主人公抱着吉他和他心仪的女孩背靠着背,低声弹唱着一支校园民谣,调子挺老,岑缨听过许多次,是一首求爱的歌。他不禁回想起陆子瞻当年补偿了他一次公开表白,也曾抱着一把尤克里里,顶着皎白月光,站在他宿舍楼下用蜡烛拼出他的肖像,唱着杜俊豪苦心教了一个多月的俄语情歌。
但陆子瞻于音乐一道实在没什么天赋,吉他学不会,简单一些的尤克里里亦弹得不算流畅,再加上他那一口蹩脚的俄语总是错音漏音,岑缨系里的人都看好戏似的趴阳台上嘲笑他,不晓得他嘴里念的是什么经。岑缨教他这举动羞得脸都红了,嫌他丢人,又嫌他不害臊,啼笑皆非的听陆子瞻唱副歌部分,反复yin咏着: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岑缨才恍然惊觉,陆子瞻口中唱的情歌正改编自他最爱的一首诗《当你老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鼻酸,阳台上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