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这个女人。
更讨厌没有人可以讨厌的自己。
就算得跟这女人争风吃醋,就算曾经恨不得对方消失,那也是自己为了心爱的少将所产生的感觉。
是一种……很珍贵的情感。
「不哭。」
千代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阿曼妮雅怀里哭泣,反正那很快就不重要了。
「别哭啊。」
讨人厌的女人温柔地扶起她的身体,用发抖的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吵醒少将就不好了……」
然后……阿曼妮雅吻了千代柔软的嘴唇。
从前有个没有名字的女孩,她从来不晓得人生下来究竟是为了什幺。
也许是为了某个意念。
也许是为了某个人。
不管是为了什幺,只要能找到为其付出的意义与勇气,也就值得了。
如此一来,就算是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仍然会有阳光普照的一天吧。
§
洛雅?凡尔赛醒过来,看到的是烛光映照的帐篷屋顶。这样的注视持续大约五秒钟,背部伤口就传来令她疼得忍不住蜷缩的剧痛。在她神情痛苦地挣扎之时,脑海里浮现了千代甜甜的声音。
不痛。
一点也不痛。
「千姬……大人……」
随着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痛觉真的就迅速减弱了。
「千姬……千……」
不用多久,身体就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觉。
「咯……千……咯呃……呃呃呃……!」
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明确危险性、在脑袋深处绽开的思绪之花。
「呃……咕……千……千……!」
即使明白那东西极其危险,许多人仍然惧于反抗。但是,也有的人勇于忤逆──
「千……代。」
并且在无可抗拒的支配力瀰漫开来以前,摘除掉那一朵朵不属于自己的黑色花朵。
洛雅按住逐渐放鬆下来的额头,朝向暗橙色的帐篷吐了口气。现在,除了那句「一点也不痛」尚留在脑海中,其它那些危险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真是不可思议。
她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然而千代所拥有的这项能力,却又令她不得不改观。只是,能够将那能力活化运用到这种程度,据千代所说她还是头一个办到的。
儘管是不到三分钟前的事,当时在脑海里生长的黑花,如今已模糊不清到难以描绘。
那些花──具体来说是千代的声音──似乎打从个吻开始,就深深埋进脑袋里。往后每当她抱起千代,总会出现一道道声似甜美的幻听。她们俩越是激情,幻听就越严重。到了现在,已经严重到变成了花的形体、在自己的脑子里恣意喧闹。对于那声音所灌输的意念,她并没有记得太多,或者该说她无法记那幺多。唯一保留下来的记忆,只有短短两秒钟,加上成千上万道说话声。
黑花绽出声音的每一秒钟,都无法藉由咬紧牙关来撑过去。在每个秒钟内,时间就像被切割成无限渺小,而每个极小单位的时间都塞满了千代的声音。记忆彷彿被侵占般,每一种回想都导向千姬、都只能是千姬。千姬大人是赋予此一恩惠的神子,所有被黑花俘虏的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她。
可是,所谓的「恩惠」又是指什幺呢?
洛雅曾经以为,那是比拥抱千代本身要更快乐的高潮。不能单纯用生理角度去形容,而是整个人格、整段记忆都被千代所填满的舒服感。这幺比喻或许连百分之一都攀不上……那就像是随时处于肉体高潮的快乐状态、持续到脑内之花凋零为止。是一种不可能被拒绝的、天赐的恩惠。
现在她却不这幺认为。
真正的恩惠,应该是当千代将麻药传进脑内时,藉由自己本身的意志做出筛选的权利──乍听之下十分无趣的这件事。
随脑内麻药堕落或许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然而,若能靠着意志力清除遮蔽住心灵的那部分,就能与封锁感官的麻药并存了。
最好的例子,就是不再因背部枪伤而痛苦不堪的自己。
这股力量,实在太棒了啊。
「您醒来了……少将。」
回过神来,给予了恩惠的始作俑者──千代一手掀开布帘,怀里抱着两个钢碗弯身进来。
「身体怎幺样?」
洛雅温柔地看向她。
「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样啊。」
千代端来的汤冒出微弱的白烟与熟悉的香味,一整天没进食的洛雅立即拿起其中一碗。用杂粮汤块煮开的浊黄色汤汁、泡熟的蔬菜乾、少到大概只有两口的小米……简单地确认一遍,洛雅便呼噜呼噜地一口气喝光它。
嘴巴、喉咙和胃一下子暖了起来,连带着身体也变得暖和了。
千代注视着少将鬆懈的表情,将自己那碗递了过去。
「外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