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抖,差点把怀里的孩子摔下来。
其实打从很早以前,我就有隐隐地有这种预感。董婕妤怀有“龙种”,在宫中恃宠而骄,多多少少也会惹下些祸端,闵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在顾忌着她那肚子;如今孩子生了,新账旧账一并算,她的死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我知道董婕妤不会是个合格的母亲,可是我的儿子
我们蓝家这一代的独子
怎么可以没有娘?
我有些哽咽,又无法斥责闵京,只得涩然地低头去看孩子。经过我方才的动静,他早就醒了过来,一双朦胧稚嫩的眼睛正无辜地看着我,睫毛很长,五官因为初生的缘故还有些模糊。或许是父子连心,他一点都没有哭闹,小胳膊伸了伸就在我的臂弯里打着盹睡去,比当初的歌白还要乖巧许多。
闵京细细打量着他,忽然笑道:“长得倒是有些像君娉婷。”说罢看看我,仿佛在等待我的赞同。
离上一次见面实在太久,我已经有些记不起娘的长相了。若是娘知道自己有了个像自己的孙儿,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点点头,将怀里的小人放回方才睡觉的床榻,与闵京并肩坐在一起。“陪朕睡吧。”他的手搭在我的腰间,模糊地说道。
我一愣,随即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闵京看上去十分困倦,想必是处理了一下午朝中的琐事,此时也只是想好好休息,并无他意。
与闵京面对面躺着,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鼻间的热意;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酣睡的儿子,他的小手还攥住了闵京的一根指头,温馨的场面让我有些动容。——多年前,我的心愿便也是这般单纯,和妻子儿女缱绻在一起。
感慨之下,我忽然从闵京垂落的黑发中,看到了一丝丝刺眼的白。
闵京他,果然是老了。
回到冰冷的尚书府时,知赏还在江南撒野没有回来,儒易也不在,我一个人在房中坐了许久,觉得有些寂寥。
次日上朝,进内阁,林照溪居然是站在我的位子上。
见我盯着他看,他才无所谓地笑了笑,把首辅的位子让出来,又站到了他原先的位子上。
而白修静默默地站在林照溪身边,看不出有被他处罚的模样,只是与我之间似乎多了一分疏离,连不小心对上的视线也躲躲闪闪的,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不对劲,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
原本苗恩的位子,竟站了个圆滚滚的胖太监,执的是苗恩的笔,拿的是苗恩的印,指甲上涂的也是苗恩的蔻丹。我实在惊异至极,拉过一旁的灵图问道:“灵儿,对面那个胖子是谁?苗恩到哪儿去了?”
“叔你说什么哪。”灵图打了个哈欠,“他不就是苗恩么。”
对面的胖太监见我看他,又粗又短的手指径直捻起一个兰花形状,慈眉善目地朝我一笑。
我背上陡然一凉。侧眼去看林照溪时,他正低头查阅着手中的折子,束得极高的发自脑后流泻下来,眉眼中隐约含着笑;也不知是胜利的笑,还是嗤笑。
“林照溪。”我叫着他的名字。
“蓝阁老何事?”他不紧不慢地抬头,询问般看向我,清亮的眼神着实无辜极了。
我的牙齿咬得紧紧的,手臂上也冒出些许鸡皮疙瘩,却最终颓然下来,摆摆手道:“无事。”我早些时候便知道,此次草原之行是个大好时机,林照溪不可能不利用,也可以说从始至终都是他的Yin谋;而苗恩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也心知自己已无法和他抗衡,在保住皇权和保住闵京的性命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闵京在帘子后面盘腿坐着,对苗恩位置上那个胖太监视而不见,好像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我便定定神,佯装无意地道:“苗公公近些日子来,似乎发福不少。”
那个胖太监憨笑着点点头,肥白的手又扬起来,上面黑色的蔻丹亮得分明。“蓝阁老,朕看你是糊涂了。”闵京忽然轻笑一声,透过帘子看着我道,“依朕看来,苗公公倒是瘦了不少,以前似乎还要更壮硕些?”
闵京调侃着,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点头应和。
我愣住了。
“昨日臣睡觉时受了些凉,可能有些糊涂,哈”一阵沉默之后,我讪讪地开口,结束了这个诡异的谈话。
——连闵京也认不出这个假苗恩。所有人都认不出这个假苗恩,只除了我。
这玩笑,是不是有些开过头了?
一场议事下来,我的脑袋昏昏沉沉,只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极了。直到所有人都抬脚往外出,我才惊觉出另一个异常来。
林照溪转身欲走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这些日子养尊处优,皮肤也更加细致,抓在手里滑得仿佛随时都会溜走一般。“儒易呢?”我看向那个空空的位子,抓着的他的手下意识越收越紧,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君阁老?”他也随着我的目光落在那个位子,想了一会儿才无奈地道,“君阁老已经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