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梳理着孩子的长发,洗过擦乾的头发乌亮细柔,顺直的头发长过腰间。?
李蔑自从应了董自弥,就再没开口说话。董自弥也没多问他的身世,日夜跟他在屋子喝茶,到园子走走,二人静得令侍者无所适从,不可思议。
「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闻言,双唇微启,沙哑的声音,用只有董自弥听得见的声量徐徐说出二字:「李蔑。」
「这他的颈後」侍女畏畏缩缩地抬眼望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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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颊唇乾燥欲裂,皮肤上有一道道红色的痕迹。侍奉他入浴的侍者看见他的脸,有的心生同情,有的不屑一看,更有的低叫恶心,没有人敢认真仔细正视他一眼。
被子被坐起身的董自弥掀开了大半,面墙而睡的李蔑忽感冷意,转身摸索,欲寻回被子的温暖。
他沐浴更衣。沿路之处,都留下孩子与野犬身上的臭味,府上的侍者随即打水洗刷,燻香辟味。董自弥此举引来不少侍者好奇,他们纷纷在屋外探首探脑。
他的双手和胸口染满鲜血,宛如在青衫画上艳丽的牡丹。血液飞溅的痕迹落在他的脸上,与他在董自弥照顾下变得白皙的脸庞格外相衬。
她捡起叶片细看,向姐妹招手。三人迎风望去,看见白松下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浸泡在血泊之中,肢离破碎,血溅四方,树皮染红。
侍者对李蔑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视若无睹。他们认定的主子只有府第的主人,若非主子的意思,他们连董自弥也不瞥一眼。
夜静风微,云蔽星月。李蔑睁开双眼,悄然下床,谨慎不惊动身旁的董自弥。细细窸窣,闪身出门。天至将明,才上床睡下。
董自弥把他转过去,边细细束起他的头发边问身旁的侍者:「为何不替他梳起头发?」
当他一转过身来,董自弥跟侍者惊愕的表情越发明显。
董自弥稍微瞠目,眨一下眼,垂目轻叹。他顺着李蔑的头发摸他的头,手滑到颈後停下。他和煦浅笑,道:「就叫你蔑儿吧,我叫董自弥,你喜欢可以叫我董哥哥。这些日子,你先住在这儿。那条黑犬也会命人好好看顾,你无须担心。」
李蔑每每听见,只是点一下头,注目黑犬。董自弥自是认为他为犬而伤,好言安慰。
脸白腮细,眉宇之间散出独特的气息,紫芝眉宇。眸子炯炯有神,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怕生的样子。直鼻细唇,不如街上的孩童时刻带着欢乐的微笑,唇静静的抿着,宛如画中闭合点朱的唇瓣。
「啊呀!」
服侍董自弥的侍者闻讯,立刻匆匆跑到他的屋子把他摇醒。
他在侍者的陪同下走出寝室,董自弥见了立即放下手上的香茶,向孩子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的身前。
李蔑环顾了四周一眼,瞥过又诧异又轻蔑的侍者,视线最终落在眼前的董自弥身上,朝他点了点头。?
董自弥一缕一缕梳起他的头发,与皮肤不乎的颜色渐渐毕露。最後一缕挡住颈後的头发被他掀起,一个清晰的「奴」字占据了孩子白晳的颈项。
董自弥心里明白,虽明知自己的身分不容,但仍想收留李蔑。他把自己的积蓄用於李蔑身上,听见李蔑声音沙哑,他特地托侍者到药坊抓些润喉的川贝回来,为他买药买吃。平日亲自替他洗澡,照顾黑犬,夜里更同衾共枕。有些侍者使低嘴,说他们低贱无耻,但董自弥充耳不闻,清者自清,只是愧歉自己的身分害李蔑引人非议。
水声沥沥,花香飘飘。孩子身上的味道一洗消散,全身上下只散发沐浴过後的清香。他换上一袭淡青色的衣裳,原先蔽目的头发偏左分开,一直不见天日的脸庞呈现在众人眼前。
「董相公!董相公!大事不好了!黑犬死了!」
「啊——!」三人花容失色,跌坐於地,尖叫声响彻云霄。
侍女偷偷瞄了董自弥一眼,只见他定睛看着孩子的颈後。他的手,早在看见这个刺字之时顿住。他喟然放下孩子的头发,把他转过来看着自己,两手搭住他的肩膀。
董自弥照顾周全,令李蔑的外观与富户子弟不相远矣,但黑犬自从被刘罔毒打,伤势一直未有好转,气息奄奄。董自弥不敢把牠的病况告诉李蔑,生怕孩子受不住打击,委婉其词。
董自弥坐在杌子与站在身前的孩子高度相乎,二人正好平视。他伸手轻抚孩子脸上的裂纹,端相孩子的长相。
三名打扫园子的侍女细笑如莺,落叶轻风,扫除落叶。一记北风吹起尘沙,落叶迎风而来。侍女闭目回避,张眼之时,一名侍女发现脚边的落叶染上片片朱红。
董自弥睡得梦梦统统的,但当听见黑犬死了顿时清醒过来。他探头一看黑犬所睡的位置,果真不见黑犬的踪影,然後目瞪口呆地望向通报的侍者。
天清晴明,旭日初升,一日之作始之。
他没有阻止他们的举动,换下弄脏了的衣服便坐在前厅细茗。方才外出购置衣裳的少年回来,走进屋子把衣裳交给寝室内的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