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我一直以为让我有归属感的是求仁得仁的军队。
付出的是血泪,收获的是荣耀,越是危险的任务,越是自我意识的拔擢和自我价值的满足。
而不应该是随时可能改变的某个人。
但我已经越来越说不清那种对休假的期盼心情是出于什么原因。
人可能生来就这么贪心,在遇到能短暂喘息的庇护所后,又开始寻找能长久停靠的避风港。这种追求安稳的惰性,有时竟然能成为一个人顽强求生的动力,哪怕漂泊了再久的船艇,都能凭着一丝缥缈的诺言找回归航的道路。
所以当我一睁开眼看到史蒂芬时,心中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几乎要为他那胡渣布满下巴的滑稽模样笑出来,但我的咽喉可能在爆炸中被浓烟呛伤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畔满是各种仪器的滴答声,从史蒂芬缠绕着悔意的黯淡眼眸中,我看见自己的半截身子被包得像个木乃伊,半点都挪动不得。
“乔伊,你醒了!”上前了一步,伸出了手,却在触碰到我的前一刻顿住了。
“抱歉,我去叫医生,我”这位年近四十的成年、赫赫有名的帝国少将,此时就像个无措的孩子,来来回回都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想要碰一碰我的手,却又不敢妄动,最后只能略有哽咽地寻找离开的理由。
我的心中泛滥着道不清来源的暖意,连忙发出一句无声的挽留:
“别走”
我眨了眨眼,心想这个靠到跟前认真倾听着我、看着我的男人应该能懂唇语。
“我回来啦。”
还未说完,滴滴炙热的泪水,就从眼前这个向来克制而礼貌的男人眼中滚滚落下,打在我干燥的唇间。
他哑声说:“回来了就好、就好。”
52
掠影突击队获得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假期。
八人牺牲,十三人重伤,其中两人必须截肢治疗。
但我们所参与的突发任务好歹是完成了。
按照历史书上惯用的说辞,随着这一场疾如飓风、烈如暴雨的救援行动的成功,帝国一方解救了48名宇宙空间科学研究人员并避免了一大批顶尖军备的遗失,卡尔特梅尔战役的胜利天平已经开始向帝国一方倾斜。
也许比起其他一同出发无人归来的突击队,我们已经算是命运之神的爱宠,但低落的情绪依然笼罩着在过往任务中从未经历过惨痛别离的队员,曾经的开朗与热血隐没在惨白的纱布下,化作一张张压抑而沉痛的愁容,不停地追问我:
“少尉,我们会有机会给兄弟们报仇的,对吗?”
“少尉,下次任务是什么时候?老子待在这里都要长毛了!明明都好全乎了,为什么还不给出院啊?!”
“少尉,医生说了,装上义肢虽然没那么方便,但也可以进行机甲Cao作,我一定会好好练的!你不要把我剔出突击队,好吗?”
“乔伊?”史蒂芬敲了敲门,拎着午餐走进病房,我才意识到光脑上的战略系课程视频已经过去大半,而我什么都没听进去。
“抱歉,最近总是有些走神。”
史蒂芬关掉光脑放到床头,为我支起了小餐台。
“你还在恢复,要是看累了,就直接休息,这些都不是着急的事情,别逞强。”
“你也是,要注意休息”
再柔和的微笑都软化不了史蒂芬眼底的那圈浅浅黑纹。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又说道:“对了,鉴于掠影突击队在这次卡纳菲突围战中的突出表现,边防军部已经破格决定擢升你为上尉了,队员们也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升衔。”
“掠影突击队的编制”如今大部分队员身受重伤,很可能不能重返星际战场,掠影突击队的名号也许会从此消失。
“放心吧,我想哈尔上校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好起来。”
虽然史蒂芬的话并无蹊跷,哈尔上校也确实一直对我青睐有加,我却仍然有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直到那份调任比尼亚舰队舰桥书记官助理的通知书发布到我手里。
53
“这到底是军部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挂断哈尔上校拨来的通讯后,我打开邮件拿着光脑不假思索地质问史蒂芬。
彼时,我刚刚获得医生的准许出院,且卡尔特梅尔星系的大局已定,史蒂芬也暂时不再忙碌,于是两人一起整理起我那太久无人居住的宿舍。
“这是军部给你的调令?”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就问你,到底是谁的意思?!我不认识这些舰队的长官,甚至没在舰桥外围工作过,军部会给我这个毫无背景的舰桥指挥台的岗位?”
史蒂芬沉默了很久,最终承认了他的做所作为:“乔伊,比尼亚舰队的卡桑团长资历老,团队经验丰富,能到他的舰桥去,正是你进入指挥体系的好机会。”
“对,我是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