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张大嘴巴,眼睛都瞪大了,心脏有种被人撕扯的感觉。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声音,呐呐地说:“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家四郎特别聪明的,吴秀才说他将来一定能考上功名!”
门卫叹气,无奈地言道:“我没有骗你。也没必要欺骗你。你是个苦命人,供儿子读书不容易。我是看你可怜,才把真相告诉你。若是不信,你可以进去见张放的老师。”
“不!你们骗我的!我家四郎最乖最懂事最聪明了!我才不信你们!”张老头拼命摇头,神情很激动,一副十分抗拒的模样。
说着,他转身跑了,背影狼狈,甚至有些踉跄,险些摔倒。
书院的门卫露出同情的目光,望着张老头消失后,关上大门。
跑到城门口,张老头气喘吁吁,身子已经跑到了极限,不得不停下来,直接倒在地上。
周遭的人见状赶紧避开,生怕被张老头讹上。
也有些好心人会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张老头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对这些陌生人摇头。脑子里满是刚才那人说的话。低声自言自语:“不,四郎不会骗我。他最孝顺懂事了……”
见他神神叨叨的,路人散开,没再理会张老头。
张老头失魂落魄的回到村里,村里其他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没理会。
“老张这是咋了!看起来跟丢了魂似的,叫也不搭理。”
“我听说是他家四郎出事了!”
“出啥事?张四郎不是在城内读书吗?张家人总夸张四郎会考上功名!”
“犯了事被关到牢里了!”
“哎哟!这么严重!这是犯了什么事!”
“好像是□□了姑娘,才被关进牢里,估摸着过不久就判刑了!你没发现张家人最近这几日的脸色都不太好吗?就连老张那三个出嫁的女儿都回了一趟娘家。”
“□□!这张四郎怎么敢的!你说他要是看上姑娘,好好的跟人家提亲不行吗!亏他还是个读书人,竟然做出这种卑鄙无耻下贱的事情!真是丢人!”
这两人还以为自己说得小声,谁知张老头猛地转身,脸色凶狠的冲他们骂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家四郎是被官府请去做客!他今年一定能考上秀才!就连知县都夸赞四郎的才华!什么□□,我看你儿子才像是会做出这种卑鄙无耻下贱事情的货色!”
两个妇人被张老头的回马枪发飙吓到了。尤其是造谣张放的妇人,正准备还嘴继续骂张放。
张老头就接着说道:“等我家四郎回来了,我就让他写一篇文章骂你们无德无耻!他是个读书人最在意名声,你这个恶妇如此污蔑他,我们张家不会放过你的!”
牛婶子僵着脸,到嘴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去了。还以为张四郎倒霉了,张家以后就没有了吹牛的资本,谁知道情况是这样的。说到底不管事实究竟如何,牛婶子还是害怕被张建报复的。毕竟他们家可比不上张家人多。打起来,必然会吃亏。
张老头沉着脸回到家里,瞎了一只眼的张老太正在努力的把菰米从泥泞里分出来。
这是长在河边的菰米,是从刘员外家的田里捡的。每年丰收后,刘员外家的田里总是掉一谷子跟菰米。张家的粮食总是不够吃,全靠去刘员外家的田里捡这些掉到田里无人要的谷子跟菰米回来填肚子。
听到脚步声,张老太抬头看向窗外。见丈夫回来了,马上把东西放下,出去问道:“他爹,你见到四郎了吗?”
张老头没有理会妻子,沉着脸进屋后,把草鞋脱了,直接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
张老太愣住了,忐忑不安地伸出手拍了拍被子里的人,小声地问道:“四郎在牢里是不是过得不好?”
无论张老太怎么问,张老头就是没反应,张老太急得在屋里找出那些钱。翻来覆去的数了又数,距离二十两银子还差得太远,她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四郎啊……委屈你……再受些苦……”
张老头听着妻子哭泣的声音,心中烦躁极了,将被子掀开,脸色很差地呵斥道:“哭什么!四郎又不是死了!他还好好地活着!”
被丈夫骂了,张老太赶紧擦了擦泪水,捧着钱凑到张老头身边,低声问道:“那四郎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可还好?”
“好得很!”这话是从张老头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老头辛辛苦苦,让一家老小勒紧肚子供小儿子读书。为的就是将来小儿子能够考上功名,改变命运,光宗耀祖,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没想到小儿子竟然荒废学业,在城里无人管束就不好好读书。甚至还敢欺骗家里!
每次张四郎回来拿钱,总会说书院里的老师特别看重他。觉得他一定能够考上举人,将来当个好官!张四郎甚至还会说因为他成绩太过优秀,遭到别的同窗妒忌。别的同窗都排挤他。张四郎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艰苦求学的优秀学生的人设,让张家人信以为真,从未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