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已是飞走路绝了,他心中的事,和谁都说不上话,恰似釜底游鱼,几乎被困死在这锅将沸的水中。眼见得那底下裂了道缝隙,索性不管不顾地一头撞上去,那结局无非死生,总不会变得更坏。
快走到万卷楼底下的时候,风刮得更凛冽不说,竟又开始落雪。
墨君圣将一柄湖蓝色的伞打在头上,不多时伞面上尽皆染白,晃动伞柄,积着的堆雪便如银粟玉沙那般,簌簌朝着伞盖的边缘滑落,但此外,还有更多的绒絮打着旋儿,直往人眼帘上迷过去。
已是暮春,这样诡谲的天气,合该当得起牢骚两声。墨君圣正想着,果不其然就听见身后的侍者仿佛挺无奈地抱怨了半句:“这鬼天气……”
毕竟也只是半句,并没有下文说这鬼天气如何如何。但入眼所见,无非是四处堆雪,满目祭白,万物生时却现这般黯淡肃杀之景,何其不详。
曾听闻道,天发杀机,龙蛇起陆。青女素娥为主霜雪之神,神形幻身为龙蛇之属,这会儿,指不定在哪方翻滚的云气后头,就有白龙青蛇腾飞游走。
又想到,昔有剑者一怒,移星易宿,雪练倾河,虽无须血溅五步,亦可令天地素缟。
到了地方,隐隐能看见那楼上檐角挂着的宫灯尽数被点燃,在雪尘中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你先回去,两个时辰后再过来。”墨君圣将伞交到侍者手上,吩咐道:“殿前的雪扫一下,落在中庭的,且不必去管,特别是树上那些,别给碰碎了。”
正交代着,雪深处却有了动静,来者俱是黑衣执灯,头上带了罩着眼的青纱帽,看装束,倒是都在万卷楼这边当值。
“果然是凤昭公子,”领头的那位上前一步见礼,“雪嚣风卷,怠慢了。”墨君圣颔首,道:“今日也要麻烦诸位。”
“折煞了。”那位一边客气着,将墨君圣请了进去。
入得楼内,把沾着雪的斗篷靴子一并除下,踏在微温的廊道上,湿冷发僵的身上终于缓了过来。
引他进的还是那间已惯用的静室,案几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奉上清茶之后,最后退出去的侍者轻轻拉上了隔门。
一本阵图书总算翻完,墨君圣撂了笔,起身的时候,眼前黑了瞬息,又有重影在晃。怕是伤着眼了。合上书页后,端茶盏过来,拿热气稍稍熏了熏。扯了下门后的传声铃,黑衣青纱的侍者推门进来,见他眼尾泛红,还格外关切地问了一句。
“这没什么。”按了按眉心,让侍者将看过的书卷放回去之余,再把下一个藏室的品录取过来。
“凤昭公子真是勤勉。”听到这样的话,墨君圣抬眼看了看侍者的神色,见他仍旧笑盈盈的,也不知方才到底是无心的奉承,或是有意的试探。
多半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罢,虽这么想着,却莫名觉得那个寻常的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勤能补拙。”墨君圣略微应付了下,再看那拿来的品录,果不其然还是“没有”。心中不免有些微的失望,面上却还硬撑着,挺若无其事地,又另外点选了几册未曾读过的阵图文书。
侍者抄了单子,领命告退,墨君圣解嘲似的想着,这就是疑心暗鬼罢,明明还没做什么,倒像是做贼心虚了一般,惊弓之鸟,不打自招。
楼外的风惨烈地嘶吼,仿佛有什么在昏沉的天光中起势,搅弄着如波涛般的闇涌,向着云中涡流的中央,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雪好似下得更大了,隔窗外间或闪过幽隧的暗影,室内罩灯中的烛火安稳地燃烧着,照亮了这兀自泰宁的方寸之间。
侍者取了书过来,带话道:“有轿子在底下侯着,说是奉命来接。”
“知道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墨君圣将先前写下的批注折好,放入怀中,“有劳。”
要走上廊道的时候,拐角又转出一位侍者,看步履仿佛挺急切的样子,先是朝墨君圣行礼,又向着引路的那位拜了拜。
“大人!楼顶上挂着的碧灯被雪风刮灭了一盏,还请大人过去看看罢!”
“暖阁当值的那位呢?”
“东面出了点岔子,那位大人已经赶去了。”
“这鬼天气……”
见引路的侍者神色颇为凝重,墨君圣道:“我自行下去便是,可别误了事。”
“多谢凤昭公子体恤,先告退了。”
事急从权,也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见墨君圣并不在意,两位侍者也顺水推舟一礼,匆匆往楼上走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两侧的壁灯熄灭了大半,空洞无物的楼宇中,除了渐隐的足音,竟再听不见旁的声响。
墨君圣垂下眼睑,沿着面前明暗交错的廊道,从那些雕饰着精怪异兽的门前缓步走过去。
他眼下是孤身一人了。
暗影深沉处,微薄的雾气自铺道木板的缝隙中弥漫而出,如水流般汩汩脉动着,不知是哪里灌进来的风轻轻撩动他的衣袂,一时间背后竟微微有些发冷。
雾渐浓烈,雕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