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约是说,要学会桎梏自身的执念,如此就能得到永恒的喜乐。
因以往的一些事,特别厌恶佛法,故初看时不以为然,如今想起,却觉得似乎也有可取之处。
难道是临到将死之刻,竟突然顿悟了么?
荒谬之余,不免感到好笑。轻弯唇角的刹那间,却吐出了好大一口污血,坠入黑暗之前,看到的是侍者惊慌失措的脸。
醒来时,夜凉如水。
殿所中灯火通明,帷幔高悬,侍者跪坐在离寝台十步之外,看姿态,应该是正在添香。
此情此景,仿佛适才的晕厥只是他一刹那的臆想,但侍者却说,他已昏睡了整整两个日夜。
“开始以为是倒春寒,病情有所反复,后来还……是幽女大人断了脉,才知道是中毒。”
夷幽何日会诊脉了?
鼻翼间传来格外幽深的香气,蕴着湿润的冷意,像是雨中的落梅。
于是了然,听侍者一本正经地说假话,倒也不必刻意道破。只是多少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让她熄了燃着的安神香,又将撩起的垂幔都一一放下来。
“什么毒,如何下的,是谁所为?”
“七情。幽女大人说,这毒,乃是以七情为引,故暂名为七情。七情隐蔽,能勾起中毒者的求死之心,使生气在持续的衰弱之中渐渐逝去。前些日子,公子觉得气闷,袖炉中换了新的调香,其中有一味与七情药性相冲,这才陡然发作了出来。”
彼时看着墨君圣倒下去,简直是魂飞天外,软倒在地上险些动也不能动。至于怎么站起身来,怎么去请医者,怎么求见夷幽,如幻梦一场,全然记不真切了。
跪倒在道旁,看着那双绣了牡丹的白靴,浮光掠影般从余光里晃过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孰料两个时辰后,夷幽将那个袖炉递还给她:“你先回去,两天之后再过来,好好伺候。”
如何不知道,是这袖炉救了自己的命。
谢过了夷幽,回自己的侍官房枯坐了一天,才收拾起自己繁杂的诸多念头。算是活下来了罢,心中不免庆幸,继而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后怕。
“毒是下在汤药中的,却是因为过手得太多,并不好查证。”侍者缓缓说着,有些欲言又止的,被墨君圣那双清冽的眸光一照,不觉就继续说了下去,“有传言,季公子并非是死于邪灵,而是被害了。”
“嗯,”墨君圣道:“仔细说说。”
“就之前,幽女大人准了我假……”起因上,她说得很含糊,是生怕墨君圣追问她“这两日是谁近身伺候”,那时就不好说道了,但所幸并未如此。
所谓“之前”,其实就是昨日,她运道好,脱出了死劫,一时间也想开了,舍得把自己攒下的身家换了好酒,又另备了些鸭脖子、鸡爪子之类的卤煮,本想只邀相熟的侍者一聚,奈何血了不少钱,酒太好没藏住,索性把休沐的都请了来。
一开始,都还正经端着,饮至夜分,则彻底没了个样子:半副罗裳轻解,一点胭脂残红,香风拂面,耳鬓缠绵,醉话连篇,酒后真言……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但这些话可不能在墨君圣跟前说,只道是“与几个姐妹茶会,闲谈时听来的。”
“刺客也没有找到。私底下都觉着,该是古月道那帮妖僧做的,怕公子这次中毒,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有点道理。”墨君圣若无其事地道,锦被之下,原本紧攥着衣袖的手蓦地松开了。
缓缓朝后,倚在凭几上。他的容颜消磨得很厉害,但那种淡漠且慵懒的意态,实在是好看得很,任谁见了都不忍移开眼去。
季狐衣的丧仪定在本月的望日。
沉决思主祭,淮山君没有出席,甚至夷幽都不在场。观礼者寥寥可数,除墨君圣之外,算得着的,竟只有重氏兄弟,且看他们面上神色,也没有几分真心实意悲伤哀恸的样子。
等那抬棺木从眼前过去,满天望空飞撒的纸钱扬扬落下,就此刻来说,虽然心绪也不好罢,但再不至于荒凉惨淡到那般生无可恋、死不足惜的地步。
云霞遍布的天际,落日深埋,微微透出的余晖将去往深山的道路浸染成一片血红,道路之外尽皆笼在昏暗的光芒下,仿佛是大团青雾开出的花朵,簇成了连串深沉而晦涩的噩梦,遮蔽万物。
白轿上,坠着层层叠叠薄透的纱幔,随风肆意飞着的时候,似乎要消融在泼墨般的霜花衰草之中。
“那轿上送丧的,不太像是狐妖。”按风俗,那其中坐着的,理应是季狐衣的晚辈。
随行的侍者道:“他是癸幽。决思公子挑的,如今为狐衣公子护灵,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她手中,白烛燃起的冷火透过浅薄的绢布,照出青玉一般的微芒,细细看去,还染着丝缕淡金的暖光。
侍者道:“听说狐衣公子甫一入浮阁,便同家里断了联系,这许多年,也从来没和外头再往来过。”
她说着的时候,手中灯影微微摇晃,绰绰约约的花色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