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奶奶家房顶上能看到河,长长一条玉带流淌出细碎的光芒。他闲得无聊,挑出一柄仿清式的铜制望远镜,看空中盘旋的黑鸟,看村小学院中飘扬的红旗,看河边走着的小人儿……
“是她吗?”他看到什么,拿下望远镜,换了只眼睛重新看,“真是她。”
麻花辫,白衣服,在太阳下白得晃眼,沿着河边路一直向南走,成君彦移动望远镜看向她的前方,正是那片浓密的玉米地。
成君彦啧一声,“上那干嘛去。”平移到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发觉有个男的一直都在,再后面,一辆面包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坏事儿。”成君彦赶快下房顶,一阵风似地刮出大门,临了还丢下一句:“爷爷你脸怎么发绿啊?”
正在墙根儿刷鞋的老头,挺直腰缓缓酸痛,叹出一口气,低头继续刷。
从房顶上看起来近,真要过去,还是得跑一段时间。
成君彦抄了好几个近道,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赶到那条路上。
那条路前后都空荡,一眼望到头,没人也没车。
他在路边捡了根结实的棍子,向那片玉米地走去。
地里都有一条条土埂供人走路,走近发现那辆车就停在土埂上,压弯了周围一圈玉米。
车上是空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继续孤身往里走,最好的办法是回去多叫些人。可一来一去,近半个小时就折进去了。
他没有迟疑,顺着玉米被踩过的痕迹,轻手轻脚地摸进深处。
越往里走,越安静,后来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了,死地一样寂静。
今天的太阳还格外大,格外晒。玉米叶子又长又硬,晃得他什么都看不清,精神像被热气蒸了出去,看什么都带着重影,行动也慢慢变得迟缓。
中暑了么,成君彦甩甩头,踉跄着向里面走去。再向前,玉米苗越来越稀少,前方是一小块儿空地。
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空隙,成君彦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地上的树雪,头发散乱了,衣服也不整齐。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他连忙拨开挡在身前的叶子,踏入那片空地。
“树雪”他想要去她那边,晃了晃,竟一头栽下去。
空气仿佛很久都没有流动过,愈来愈重的窒息感环绕着他。
心脏也跳得很快,呼吸越来越短促,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求生的欲望让他拼尽全力集中仅存的精神,睁开眼睛看到一线天空,树雪正朝他走来。
但他连她的脸都看不清,就无意识地合上了眼睛,五感封闭,再无法呼吸。最后,像是在水中憋到极限,所触所感已经突破肉体的桎梏,他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好像在他踏入玉米地的那一刻,就闻到了这花香。
如果这味道可视,那就是无数条藤蔓缠绕在他身上,一点点收紧,亲昵地靠近他、喜欢他,亦或者是像看食物一样地审视他、吞食他。
醒来时,成君彦睁眼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屋顶,目光下移,墙壁上挂着武侠的手绘海报。
是自己家没错。他猛得清醒,却没能猛得坐起来,腰背酸得要死,浑身上下就一个字——虚。
爷爷正好端着水进来,见他醒了,立刻要去叫严鸿知。
“等等,爷爷。”成君彦拽住他,一开口自己嗓子像那个漏气的破风箱,“我我怎么回来的?”
爷爷不知道怎的,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压低声音跟他说:“你中暑晕了,死沉死沉的,外面的小姑娘把你背回来的。”
“小姑娘?背回来的?”成君彦扒着窗户往外看,只见奶奶正拉着一麻花辫姑娘欣赏她种的菜,那背影,不是树雪又是谁?
树雪正好侧头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成君彦赶紧缩回去,“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虽然我特别感激,但我有点轻微的不明显的忽略不计的”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爷爷,爷爷很默契地补上他要说的话,“丢面儿。”
他平躺回去,闭上眼,摆摆手,“爷,你当我没醒过,等她走了我再起来。”
“走不了。”爷爷幸灾乐祸,背着手出去了,“你奶奶留她在家吃饭。”
“醒啦?”严鸿知看他大姑娘上轿一样地扭捏,扶着门框虚弱地走出来,远远看着她们。
“好点没?”奶奶拉着树雪走过去。成君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完全是身体反应。
树雪本来是看着他的,见状敛下眼眸,也向后退了退,退出屋檐下的阴凉,站在太阳下面。
奶奶推着她的后背,让她进来,“跟你说了别上地里瞎转悠去,人一小姑娘把你这大小伙子背回来,不然你在地里晕菜了就。”
成君彦脑袋还一团浆糊,不清明,稀里糊涂听了,稀里糊涂应了。
吃饭的时候,严鸿知偏头嘱咐树雪:“你们这些年轻小孩儿最近都别去地里了,不安全。”
树雪乖巧地点头。严鸿知喜欢她,“多吃点多吃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