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个。人心之所想,尤其意志消沉之时,一言一行莫不透露出内心的点
点滴滴。天阴门重生虽是大喜,却不是她努力所得。从今往后天阴门延续香火,
都要落在两位师妹与徒儿身上,也与武功全失的她没有太多干系。她只不过是见
到了这一切,仅此而已。她已经尽力地打点精神,想方设法地尽一份绵薄之力,
可是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极为有限,甚至可有可无。
倪妙筠方才的羞意与喜意一时尽去,掌门师姐往日是何等人物?现下落到这
般田地。怜惜,恨意,哀伤齐齐而起,又觉悔恨。自己现下可谓春风得意,可天
阴门不过刚从废墟之间立起,若欲重振山门还有无数事情要做。更不用说师门大
仇未报,掌门师姐无时无刻不在炼狱中煎熬。女郎心中懊恼,竟也落下泪来。
「傻瓜,开开心心的时候,又哭什么了?」柔惜雪武功虽失,察言观色的本
事不曾落下。倪妙筠从兴高采烈而至落泪全因自己之故,她心中更加难过,又找
不出言语宽慰,只能说出这等毫无作用的话。
倪妙筠心中更加黯然,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自己肩头被搂了搂。「柔
掌门得闲么?在下冒昧,想请柔掌门清谈片刻。」女郎回头,见吴征立在身后,
搂肩宽慰的正是爱郎。他嘴角挂着自信又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在
这座似乎凭空变出的天阴门里,此时此刻,他神通广大,似乎就没有能难倒他的
事情。
「但凭吴掌门吩咐。」柔惜雪赶忙起身鞠躬着道。
吴征皱了皱眉,对柔惜雪卑躬屈膝之举并不喜欢。他也知柔惜雪感念重建天
阴门之恩,又无以为报,只能执恭敬之礼,一时也不好数落,遂伸手道:「柔掌
门请。」
「是。」柔惜雪又是一躬身,半低着头随在吴征身侧。吴征莫可奈何,只能
回头朝祝雅瞳,倪妙筠,冷月玦做了个无奈的鬼脸。
天阴门前殿俱是佛堂,大大小小共有十三座。吴征与柔惜雪信步而行,直到
正中的大雄宝殿时,才拐头入内。
过去,未来,现在三座佛祖金身矗立,颇有巍峨庄严之感。吴征取了三炷香
在油灯上点着,却并未跪拜,向柔惜雪问道:「柔掌门还带着那串念珠么?」
「贫尼随身携带。」柔惜雪取出那串刻着已故同门名字的念珠呈上,嘴里又
念念有词,似在向泉下有知的同门报以天阴门重建的喜讯。
吴征接过念珠,待柔惜雪默念完了才自言自语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
地成佛。我知道这是一句劝人向善的话,只是佛祖留下的经文这么说,大体是佛
祖自己的意思了。小子无理敢问一句,为何好人行千般善事,未能得正果。坏人
作恶无尽,只需悔改,从此不作恶就能抹平昔日的一切,立地成佛?」
他越说越是激动,又向柔惜雪道:「晚辈斗胆,敢问柔掌门一句,若是霍永
宁,向无极放下屠刀诚心悔过,就此得成正果,柔掌门肯不肯?服不服?」
柔惜雪面色大变!她修行日久佛法精深,可成年后又迭遭大难委身贼徒。佛
法是她安身立命,甚至还能活在世上的根本。多少个煎熬的日夜,都是佛祖安宁
人心的经文抚慰着她伤痕累累的内心。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同样有无数的疑问,
无数的不解,只是从来不愿也不敢去深思。
吴征这一句话直指内心深处,以吴征现下对天阴门的恩德,问话轻易不能不
答,此举形同逼迫。柔惜雪脸上白了又白,咽喉起伏几度,红唇不住颤抖,始终
说不出口。
「其实柔掌门也知道,他们可以的……若是霍永宁一统天下,从此他就是开
国圣君,立地成佛,受人万世景仰。那些在他屠刀下的冤魂,自是永世不得翻身
了。」吴征拿起香案台上的杯卦,仍是形同自言自语道:「霍永宁这种人,能不
能成正果?小子想向佛祖问一卦。」
与往日天阴门的大雄宝殿不同,这里的香案上共摆了七对杯卦,各具其形。
有半月,有牛角,有阴阳鱼,有犀角,有青竹节形等,吴征随手拿起那对牛角形
杯卦。
「不要。」柔惜雪骇然之下猛扑上来一把夺走吴征手中的杯卦,这一下发力
太大,夺得杯卦之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喘息不已。而吴征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还手,
也没有丁点的阻挠之意,一代天阴门掌门,有数的绝顶高手变得全然弱不禁风。
「柔掌门怕佛祖宽恕霍永宁的罪业?」吴征见柔惜雪的模样,亦觉心中不忍。
他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