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门前对峙一阵后,俞元忽而忿忿转身,又一头扎进了地牢。
季知遥看着那抹背影重新被黑暗吞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站在原地望了许久,直到视线已经完全适应,甚至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中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才抬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死寂的环境中几乎听不见丝毫的声响,地牢的铁门构造特殊,没了支撑便会自己关上,因此走进这里面后,就连外面的风声也听不见了。
季知遥慢步走了三十余步,所过之处的牢房都没有生息,只是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知道几具尸体,血味相比之下淡了许多,更多的是一重又一重的腐臭味直冲鼻腔。
这些孩子都是莲花门从各种地方抓来做“药人”的,虽然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但是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一个活口也不剩了。
看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显然最晚的也已死了至少三四天以上了。既然莲花门中已经没有可用的“药人”,那前几天陈一啸看着他们吃下的那颗药,到底是什么?
按照服下药之后,至少半年才能吸收到“药人”身上的功力的说法……那么,一个月前那次集议所分发的丹药,肯定也早就不是那个子母蛊了。
季知遥的心越想越沉,只觉得真相正在往一个非常危险的结果靠拢。
齐子骞曾说,若是实在改变不了结果,他会在去武林大会的路上试着尽力阻拦。毕竟要求门中全部弟子都参与武林大会,是陈一啸的要求,要是与霍慈聊聊,说不定能临时改一改策略。
现在看来,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当初本来是想杀了陈一啸,可以简单又直接地解决武林大会上的一些麻烦,可是后来又发现,此人不能死。
先不说陈一啸死后,霍慈会如何动作,就凭陈一啸身上的那些谜团,也不能让他就这么便宜死了。
毕竟他是三十年前那件事的参与者,又或者说,是受害者。
当初一定不止是讨伐魔教这么简单。
季知遥垂眸想着,又低头走了一会儿,这才撞上了不知何时又走回来的俞元。
“你既然早就知道他们活不到今天,”俞元看着他,目中无光,语气颤抖,“那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来?”
季知遥抬起头,语气平静:“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其实……
他微微偏头,看向离身边最近的那具腐尸,那具干枯的尸体四肢扭曲地蜷缩在角落,已经溃烂得差不多了,无法辨认男女,只露出半张诡异可怖的脸,死死瞪着前方。
他恍惚感到,这些灰白的眼珠都在看着他。
……
俞元沉默不语,在季知遥面前站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道:“……走吧。”
回去路上,季知遥忽然问道:“那药你吃过么?”
俞元一怔,答道:“没有。我才不会吃那种东西……这辈子也不可能。”
季知遥扯起嘴角笑了笑:“那就好。”
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地牢里的“药人”全死了这件事,看样子已经过去几天了,齐子骞消息灵通许多,大抵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应该用不着他来担心。
“药人”与丹药密不可分,又极为重要,因此看管地牢的人都是陈一啸自己安排的,是门中为数不多还算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个,那些孩子的死,陈一啸肯定地安排人把它挖出来。
况且前几年里,莲花门一直行事低调,也就是临近武林大会的这几个月里忽然变了。
这几日待在陈一啸的身边,虽说也并未接触很多,但是季知遥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个人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兆。
他的目的也就忽然明朗了。
将死之人是最没有顾忌的。
那些没了“药人”的假丹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一个月前,还是更早?
季知遥缓缓闭上眼,细细梳理了一番,无声念着。
三天后的武林大会……
陈一啸是想让莲花门弟子前去大闹一番吗?
又如何能确保他们能闹起来?
药……
那药是能控制心智么?
想到这里,他睁眼望向旁边床上躺着的那几个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不过只是转瞬即逝罢了。
法的出招,招招狠辣,往着命门刺去。
虽说这人并没有什么大的威胁,解决得快,但季知遥无法动用内力,力气也不如从前,还是不慎被砍了一刀,伤口位置有些隐蔽,在腰后,不太明显。
只是一个人就让他有些吃力了,剩下的这七个还是尽量不要交手为好。
季知遥强忍着腰后伤口在石壁上摩擦而加剧的痛感,走到了外屋,静静看着前面那一大坨窜动的黑影,将刚才拾起的一截木棍往前扔去。
木棍撞上牢房的铁杆,发出几声闷响后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