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壶。
“我媳妇儿煲了些清汤,她可是特地找来了广东师傅学的,你一定要喝完啊。”
宋庭声走进了室内,坐在病床边,忽然又微笑道:“嫂子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就生小宝那年,怕别人做得不用心,就开始学习做辅餐了,做了几年,现在我也是沾了光,偶尔能吃到一顿她做的饭。”周冶边说边笑,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平静的幸福。
宋庭声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可浑身的力气似是垮了一半,回:“替我说一声谢谢。”
“客气……”
周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完便沉默了下去。
今年年初的时候,宋庭声敲响了他家门,周冶抱着小孩开门,那是周冶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同时出现了紧张和不知所措的情绪来,吓得周冶还以为他被鬼上了身。
宋庭声的身体靠在门口上,脑袋稍微歪着说他好像要做父亲了。
孩子哇一声,闹说:“爸爸你抓疼我了!”
周冶连忙道歉,把孩子放下来,看着宋庭声欲言又止:“你……”
“那喝点儿?”他又问。
宋庭声摇头,说要戒酒,周冶也只是随便问问,两个人坐在茶室里泡了几壶龙井,周冶问他之后打算怎么办?
宋庭声刮去浮沫,滚烫的杯壁把手指烫得通红,他也无知无觉地看着客厅里的景象发呆。
“顺其自然吧。”
听见他这么说,周冶顺着看过去,刚陪小孩玩过的客厅有些乱,不知道他眼神的焦距落在哪一点。
“好,我只劝你一句话,你现在这个位置万事需三思。”
宋庭声低头喝了口茶,那天的天气真是冷,开了窗,茶也凉得快。
只是顺其自然到了年末,如今辛家都倒了,林琅又离开了北京,连宋企也面临着危机,这满地的狼藉,即使宋庭声不说,周冶还是猜到了些许原因。
在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政商关系中,总会有几个最重要的旋转门,宋庭声便是其一,见过太多面目后他已经学会了从不在明面上生气,唯独这一次直接掀了辛家的根基。
这辛家硬生生拔了宋庭声的动脉,惹得现在的所有高官高管惶惶不安,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周冶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他还以为宋庭声会说是,或者起码犹豫一下,但没想到宋庭声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我倒是认真地考虑过他的死法。”
周冶只当这个他是辛鸣山,于是摇头说:“太血腥了,可别跟我说这些儿。”
宋庭声没说话了,周冶帮他把汤倒出来,碗里仍散发着雾气,是这屋里唯一的热源。
周冶把大开的门窗掩了一半,他也不方便久留,于是拿起了外套,说:“那我就先走了,最近换季,注意点儿身体。”
“嗯。”
风吹了一阵,宋庭声端起那碗汤,是很家常的味道,却被他尝出些苦涩来。
得知林琅还在上海的那一天,宋庭声刚从医院里出来,小严好不容易闲下来接他,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
宋庭声头也不抬道:“说吧。”
小严把这半个月来的事情总结了一遍,监察委员会对辛鸣山受贿案的调查结果,最近移送到了相关机关审查起诉,被涉及的有四名高管干部已经依法逮捕。
但辛鸣山还是一口咬定了买凶杀人案的主谋是自己,辛词暂时未受影响,已于十月中旬坐上了前往爱尔兰的飞机。
但证监会和最高检仍然紧盯着宋企所有的高层,包括宋庭声,所以这段时间他决不能离开北京,按兵不动是最稳妥的方法。
小严大致说完,便静静地等待着宋庭声的问话。
“他怎么样了?”
“呃他……”小严犹豫半晌,“目前还在上海。”
宋庭声抬起了眼,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小严冒了些冷汗的额头,不知为何,他也失了听下去的勇气。
“半个月前陈望京把人接走了,现在住在苏河湾88号院。”
宋庭声沉默不语。
到了宋宅后,居住区域一片黑暗,唯独两侧的路灯幽幽地亮起,司机将车停稳,小严率先下去替他开了门,说:“您最近应该多休息,下个月就做手术了。”
他站在别墅前,抬头看着有些岁月了的外墙,好像看见了幼时的自己站在高处同他对视。
宋庭声咳嗽两声,跟小严说:“最近没什么事要忙了,你也回家休息几天吧。”
小严应下,离开了宋家。
周围的一切都离去了之后,宋庭声在冰冷的大门前坐下,背靠着巨大的雕塑石像,静悄悄地坐了两个小时。
从那天起宋庭声便少了丝魂,躯壳里空荡荡的,孤立无援,但又出奇的冷静。
十二月初,宋庭声拒绝了手术。
十号,宋庭声从执行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外面飘起了雪。
八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