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行醒来后,已经闲在家中两月。他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身形,问顾执天:“我现在应该是什么年纪?”
“十六岁。”顾执天回答他。
莫知行转头看着顾执天:“十六岁的普通人,应当做些什么?”
顾执天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搭在莫知行肩头的手指稍稍扣紧,流露一些反对与不情愿,但是,无论如何,莫知行终于开始上学,过十六岁的普通生活。
高中时代,家长和他们做学生的孩子们一同艰难度日,要关心成绩,身体,Jing神压力,次次出席会议,和老师保持沟通。二月十四,莫知行通知顾执天说,要开家长会。
“家长?”顾执天站在厨房案板前切菜,听见这词动作稍顿,一片胡萝卜没有被切到底。莫知行在身后打量他反应,走近问他:“我们现在的关系,你确实可说是我父亲,这听上去也比较靠谱。不乐意?”
“没有。”顾执天立刻表态,重新动作起来,他虽然看不见,切菜时仍然低下头,将自己的神情也压低下去。他忖度一会,接着说:“我只是,没有考虑过我很乐意。”
说话间整根胡萝卜被切好片,顾执天把胡萝卜片归整好推到砧板一边,莫知行立刻看见:“又是胡萝卜?!”
顾执天教训他:“不能挑食。”
说起家长,这确实是一种既靠谱,又可信的归总关系。
情人节到来那一天,顾执天裹挟在寒流和情侣的热切爱意中踏出家门,去给莫知行开家长会。莫知行仍在学校同期末试卷讲评做搏斗,顾执天独自一个来到学校。他的日常生活经常给莫知行带去难解困惑,他虽然供述自己已成为一个全然的普通人,出行也很合常理地拄上手杖,但他不靠旁人,自己就走到莫知行班级门口。家长们都想在家长会开始前看看孩子学习模样,课间休息时教室门口围上两圈,莫知行身边许多同学已经出门接受父母唠叨,他跟着抬头,第一眼在人群里认出顾执天——高个冷脸、宽幅墨镜、长款风衣、乌黑一根手杖,想看不见他实在太难,不止莫知行一个,学生家长都分出三分目光在他身上。莫知行抬头不过一会,顾执天就转头分毫不错地朝他微笑一下,完全的心明眼亮。这个时候,这种事情,莫知行仍不知道顾执天怎么做到,不过他已经放弃探究,他现在是普通高中生,受六门课程折磨,探索Jing神还是放在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上好,所以他也平平地朝顾执天摆了摆手,算作亲子相认的一个招呼。
他的同桌比他这个扮儿子的入戏深,看见他挥手立刻凑近小声问他:“知行,那是你爸?怎么感觉你爸看起来像”
同桌顿了一下寻找措辞,莫知行想着顾执天形象,觉得自己了然同桌的意思,替他接上说:“黑社会。”
“大明星。”
他们俩双双梗住,同桌和莫知行关系好,话题还没聊死,这次他更迟疑地问:“呃,父子关系挺紧张?”
莫知行无话可说。
家长会这种流程,顾执天第一次走。他进家长会教室后摘下墨镜,理所应当般毫无阻碍地找到摆着莫知行成绩单和试卷的那张桌子。他当然地看不见,但不妨碍他温和抚摸,一页页地翻过。顾执天的眼睛除了雾蒙蒙没有别的外显缺陷,这时候他低头看向桌面,坐他旁边的家长和讲台上的老师都难发现他是在滥竽充数。他隐隐地觉得这阵势和千百年前承天门派议事没有大的区别,他都只负责做好有在听的一种姿态。不过,这时候为了莫知行,他切实地注意了一下各个老师的说辞,班级排名,学生表现,学习建议他想,这就是现在莫知行愿意投身其中的日常,他的知行,正在这些琐碎名词之中,寻找充实的,活着的趣味。
他抚摸着莫知行的成绩单。
老师换过几轮,教室里的试卷评讲结束了,估摸着家长会或许快到尾声,莫知行被同桌拉着溜去看。同桌在小声祈祷各位老师别向他妈告状,莫知行不知道自己该有些什么想法,让顾执天嘱咐自己好好学习这场景太古怪,还是别出现的好。
他们和别的同学一起到门口时,家长会恰好结束,同桌的母亲捉住了在后门探头的他,眉头皱得挺紧,看来同桌方才愿望已经落空。莫知行不愿旁听别人家务,站在后门口观望一圈,看见顾执天正起身往前走,自己便也在教室外朝前门走去,省得在充斥着一对对父母子女的教室中穿行而过。巧的很,他站在前门的时候,隔着一个拐角,他和顾执天同时听到班主任的声音喊:“知行爸爸,请等一下,我跟您说说知行的事。”
顾执天和莫知行一起站住了。顾执天转过身面对班主任,莫知行却没有走出去的意思,他也很想听班主任说说“知行的事”。
班主任没发现墙后面藏着个莫知行,看见顾执天转身看过来,她悄悄呼口气,明明她是当老师的那个,面对顾执天,自己却感到轻微紧张。她清了清嗓子,把莫名的紧张情绪也清走,继续说:“知行爸爸,我想跟您说说知行在学校里面的表现。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知行的学习很优秀,对人也很和气。但是呢,我觉得知行这个孩子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