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王志高的人生仍然是一潭死水。工作上既没升职,加薪加那几个钱还赶不上大港的物价上涨水平。姐姐后来真的剃度出家了,虽说现在的僧尼管制不严,但她去意已决,几乎再没回过家来。家里没了需要Cao心的人和事,母亲十分乐于放飞自我,今天学画画明天写书法后天广场舞,乐此不疲,不到天黑几乎不着家。父亲退休后沉迷和老友们搓麻将,夫妻俩时不时为他输钱而吵嘴。没人再关心过王志高的婚恋问题,他也就继续耍着光棍。
这天他难得不用加班,能够迎着夕阳走出公司。车拿去年检了,他得打的回家。公司位于大港的,下班高峰期路上根本拦不到空车,他便拿出手机叫网约车,加了二十块钱,终于有位李师傅肯接单了。他站在人流熙攘的十字路口边上,仔细看每一辆开过来的车的车牌。终于等到来接他的那辆车驶到他面前,还没等他去拉开车门,司机反而从驾驶座出来了。
“高远。”
时隔这么久,再一次听到这个曾经随口编出来结果用了半年的名字,王志高觉得恍若隔世。
眼前的人还留着寸头,胡子却已经完全刮掉了,穿着素色衬衫和西裤,现在看上去就是个稳重的英俊汉子。
王志高的嘴巴张开,动了动,说:“真巧,打个车竟然遇上你。”
“你不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吗?”
“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开网约车?”
“因为我来找你。我找了你将近三年了。”
“找我?找我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骗我?”李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王志高不屑地冷笑一声:“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什么意思?”李元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要说骗,可是你先骗我的。”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你倒是说说,我骗你什么了!”李元怒不可遏。一旁等红灯的行人纷纷向他们这边投来疑惑的眼神。
“你妈。你妈二十多年前就跟你爸同时被枪毙了,你还跟我说你见到她了?还要帮她还七十万?”王志高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什么?!高远,就算我得罪你,我妈可没得罪过你,你积点口德!我亲眼见到的她,还去跟她一起住过,难道我见到的是鬼吗!欠钱的事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千真万确!”
“那你可能真的见了鬼了。”王志高的表情已从不屑转为不耐烦,“还记得让你去当卧底的公安局长么?人家查你背景,一查就发现你爹妈早都死了!你还打算骗谁呢!”
李元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可能!不可能啊!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公安局的人搞错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妈现在人在哪里?”王志高问完,见到对方似乎难以回答,心里更冷了。
“我说要把我那套房子抵押了帮你还钱,六十多万啊,你倒是收得干脆,收得理所当然。”
“就是你的假房子,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出就离开后我有多悲惨!被人赶出门去不说,还平白替你背了这六十多万的贷!我之所以会来大港,一方面是为了找你,另一方面是我在安平实在活不下去了!天天都有黑社会找我要钱!”
“那是你自找的。”王志高不带感情地说。说完转身就走。
“这三年,我真的按你当初劝我的去做了!”李元在他身后叫道,“我来到大港后没进过歌舞厅夜总会,也没再做过公关,我改行开网约车谋生了,我是真的想做个正经人!想着等终有一天我找到你时,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你面前!”
“别说得好像你和我怎么地似的,你的人生是为你自己过的,不是为我活的。”王志高见人行道的绿灯亮了,便迈开大步往马路对面的地铁站走去。
“高远!”李元绕过他的车追上去,急切地说:“不如、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你当你在拍电影啊。”王志高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况且我也不叫高远。”随即他的身影就被过马路的人群洪流淹没了。
李元终究还是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要取“高远”这个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