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心头一阵恶心,哇得吐了出来。
他不停呕着,空空的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狼狈地吐着酸水。
跪撑在地上的双手尽是污渍,袁大的视线停留在指尖,那指尖将将还曾拂过琏意的面颊,是那么光滑、细腻。
啊,琏意
他心头突然很冷,后背满是热汗留下的shi意,如今更是遍布冷汗。袁大颤抖起来,琏意散开的衣角呈现在视野里,他却只能盯着指尖,不敢移动视线!
他害怕看到琏意的尸体。
袁大睁大眼睛,磕头一般将额头撞向指尖,垂着眼睛手足并用爬到琏意身边。
虽然害怕,但又怎么能容忍俊美的琏意维持着俯卧都做不了的姿势呢?
翻过身来,尸体软绵绵地倒在袁大怀中,琏意目眦欲裂,口鼻流着鲜血,满是恨意地直直望着他。
袁大只觉心脏剧烈地抽痛,呼吸不由急促而微弱,他突然又感觉反胃——他!怎么敢!去碰!琏意的身体!
肮脏!下贱!无耻!
袁大逆呕着连滚带爬地后退,琏意带着体温的尸体从他怀里重新滚落在地。
会很痛吧。
袁大怔怔地看着琏意,他突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没有痛楚、没有悲伤、没有自责,甚至甚至连五感都没有了,整个人飘在空中似的,触觉也都没有了。
心脏像是被剜掉一块,正是最有感觉的那一块。现在,自己已变成行尸走rou了。
是了,是了。琏意哪是一具尸体?袁信才是一具尸体。
琏意只是睡着了,他不应该戴着那么多刑具入睡,那睡得该有多不安生啊!
除了一开始和与簪花白衣同行的那段时日,他从来没让琏意这样睡过。
袁大爬了回去,颤着手一一去解束缚琏意的刑具。他现在失去了触觉,也没多少力气,只是解开一把小锁,指尖便满是汗shi了。
他终于将刑具全数解开了,七零八落地扔了一地,自己则喘着粗气,怀抱着琏意将他放在袁二铺好的草席上。
平躺着的琏意像是熟睡一般,双手交叠在腹部,很是乖巧。只是他的脸上、身上不免沾了地上的尘土,衣襟也散了,又显得那般顽皮。
袁大打来水,将细布浸shi,秉着呼吸去擦那些血渍、尘土,又为他穿好散落的衣衫,动作轻柔而舒缓——他一向擅长这么做。
细细将衣襟的褶皱抹平,袁大跪坐在一边,细细地看着琏意。
这样,睡着就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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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次在荒野中醒来时,琏意都是这样交叠着双手,静静地闭目躺着。
真是好看。
每当看到他的睡颜,就像是走入了美好的幻境,令人心旷神怡,笑容掩饰不住地出现在脸上,什么烦恼都不见了。
袁大笑了笑,用手指将戳在琏意眼皮的一缕刘海拨开。他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来,四目张望,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他看到了自己的长刀。老爷子说,阿信,我看你忠信有佳,是个好孩子,特使人铸了刀赠你。
忠信
这两个字,现在仿佛在赤裸裸地打他的脸。
袁大觉得心脏一顿一顿的乱跳,这让他很不舒服,他捡起长刀,抹去刀鞘上的污渍,缓缓抽出刀来。
刀刃反射着刺眼的光,明晃晃地扎着眼睛,袁大瞥开头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跪在地上,高高地举起刀来,这个动作,仿佛不久之前就这样做过。
——鞠城县令的脑袋随着长刀斩下,咕噜噜地滚了开去,鲜血从断裂处泼洒了出来,流了一地,鞋面、衣角都浸满了血色,扑鼻而来净是作呕的血腥气息。
“我在这儿等你,记得拿琏意的头来交差。”
耳边,满是袁二闷声的惨叫。
眼前,时而划过沾着鲜血滚在泥土中的小指。
脑中尽是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如雷般轰轰隆隆,一片纷乱。
直到手掌握在刀刃上,割破了皮肤,流出鲜血来,袁大才猛地回过神来,他蓦地惨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哭,边笑边弯下腰去,又是好笑,又是痛苦。
我这是要做什么?我要砍下琏意的头颅啊
我还是人吗?
我还是人吗!
我我杀了他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破庙里响彻着袁大的嘶吼,袁大痛彻心扉,却发现自己泪都流不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喊得直到昏厥过去。
日头一点点向西移去,日光从破庙房顶的漏洞照射下来,光明包裹着琏意的身体。袁大从冰冷的地面醒来,以手掩住刺眼的光芒,重新盘坐在琏意面前。
绝望像枯草一样充满他的体内,挤压着他,逼迫着把压抑在心底的话吐露出来。
袁大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在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