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邢昊宇参加一个产品说明会,作为讲解要上台发言,难得西装革履一回。会议结束比平日下班时间稍早,他和领导请示过后没回公司,准备去原先的住处把驾照拿上。邢昊宇平时不开车,没有随身携带驾照的习惯,上周末两人外出,回程时唐谨想抓他当司机,他抱歉地说自己没带驾照,回去一翻才发现搬家时就忘了拿,害得唐谨牢sao他:“真是一点儿福也享不上,你说我要你干吗?”那之后他一直惦记着哪天抽空回去取一趟。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一天如此巧合地撞上唐母。
其实撞进他视线的只是一个背影。可一个中年女人的背影能有多特殊?邢昊宇起先并没认出来,上前搭话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助人为乐。这个时段小区里经常有人遛狗,今天赶巧了,狗主人不在旁边,把两条狗往道边一拴,估计是去取快递或者买东西了。那是个拐弯处,本来就不宽敞,两条狗一蹲,立马成了“二犬当道,万夫莫开”。
唐母显然是拐过弯才发现这么个情形,正踌躇着往后退,动作幅度慎之又慎,一看就知道怕狗。邢昊宇过去时根本没多想,他在小区里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了,他反正不怕狗,顺手一帮的事。
“没事儿,您跟我走就行。”
“那就谢谢了。”
中年女人一回头,把邢昊宇看得一愣,心口突突跳了两下,他可还记着一周之前在唐谨公司楼下出现的那张严肃恼怒的脸。不过唐母没认出邢昊宇,只以为他也是小区的住户。
邢昊宇心情复杂地护着唐母过了那片危险地带,一直低着头,不怎么敢往那头看,心虚地怕唐母脑子一个激灵记起他来。唐母却是一点没往这方面联想,大概是因为邢昊宇这一年多来发型和穿着都变化甚大。
唐母像这个年纪的大多数母亲一样,看见跟自己孩子同龄的年轻人总愿意多说两句,寒暄着夸了邢昊宇一番,弄得邢昊宇更是不知所措,硬着头皮嗯嗯啊啊地应和着。
几步路的工夫,邢昊宇发觉唐母瞟了好几眼自己的领带。邢昊宇面上没表现什么,笑着道了句再见,心里却惊讶唐母的眼力——他戴的这条领带正是唐谨的。邢昊宇平时穿正装的机会不多,上次搬家一些平日里不常用的小物件没顾得上带,今早起来幸亏有唐谨,不然他连一身正装都凑不齐。
邢昊宇目送唐母进了楼,自己是没法再跟进去,可来都来了,他想着干脆等一会儿,唐母总不可能住下。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既能看见楼门,又不至于再和唐母打上照面。
果然,半个来小时后唐母出来了。邢昊宇这才上了楼,不费劲就在书桌抽屉里翻出了驾照。正要走的时候,他注意到落地窗前的几盆绿植好像被人浇过水。邢昊宇以前听唐谨提起过,唐母喜欢花花草草,家里摆的这几盆也都是装修完唐母买的。唐谨没有耐心侍弄这些,还是邢昊宇现学现卖才养到今天。这次搬家一盆都没有带走,唐谨嫌占地方。
邢昊宇左看右瞅地犹豫着,心想要不搬走一盆小的,毕竟照顾了一年多,不管唐谨怎样,他是渐渐喜欢上了这些绿油油的玩意儿。这一耽搁,大门响了。
唐母本来都走了,拐弯时习惯性回头一瞥,发现熟悉的窗口还亮着灯,以为自己忘了关灯,这才又折回来。
这一幕太过意外,完全是始料未及,两人对愣半晌,邢昊宇下意识叫了声“阿姨”,只剩下语塞的份。
唐母没应声,主要也是应不出来,心里这个别扭。十分钟之前她还认为眼前这位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现在知道居然是那个“赖着不走,勾搭自己儿子学坏的混球”,一时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其实这两件事本该一码归一码,但冷不丁这么一掺和,唐母心里难免有点乱,想骂几句之前早在肚子里翻滚过无数遍的话,却有些张不开嘴,就觉得不可思议。邢昊宇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说话也彬彬有礼,这真叫她出乎意料,丝毫无法联想到她想象中的那个形象。有那么一瞬,唐母甚至心想,好好一个小伙子怎么会有这毛病?当然这个念头是转瞬即逝的,她绝不会承认自己这么想过。
邢昊宇被钉住似的呆站着,被唐母的审视目光盯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心虚得很,因为找不出自己出现于此的合理解释。若他真是唐谨的男朋友或还好些,可他不是,他的身份恰恰让他连“您误会了”都无法心安理得地说出口。
说白了,真要是对象,喜欢唐谨没有罪。假如唐母冷嘲热讽,他可以反驳,也可以抬脚就走,不受这份窝囊气。但唐谨只是他的主人,主人的母亲他得罪不起。虽然唐谨看起来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但他们终究跟对象不是一回事。再者,到目前为止唐母什么态度也没表示,邢昊宇内心十分矛盾,既没法上赶着讨好也不能冷颜相对,只好愣着。本来就不是左右逢源的性格,这下只显得更傻。
唐母大概也是被他的呆样搞得一时理不顺词儿,静过片刻再开口,同样是句没什么意义的话:“你上这儿干吗来?”
邢昊宇“我”了半天,越心急越想不出妥当的说辞,最后只好满面尴尬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