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二零一五年
认识许靖怡,是在二零一五年,那一年西亚北非难民疯狂涌入欧洲、法国巴黎《查理周刊》遭恐袭、伊朗核问题达成协议、火星表面发现了有ye态水,而在地球的小小一角,曹远东在虚拟的光纤世界里遇见了她。
那时曹远东在面书有一个粉丝专页,某次遇上了她,她的专页叫「ant」,专页封面很可爱,是一片纹理状的花纸,中间有一隻小蚂蚁,以微不足道的姿态在爬行。
这隻小小的蚂蚁就是许靖怡,她说,当一隻蚂蚁真好,只要用指甲一掐就死掉,还能听见蚂蚁壳破开的轻微裂开声音。她喜欢如此卑不足道、卑微渺小、毫无力量的,几乎没有什么生存痕跡的生物。她想当这样的生物。
许多粉丝专页,曹远东也有去过,但她的专页像是一个失恋者的秘密花园,种了许多关于伤感的文字。那时候的曹远东,也沉沦在忧虑和失落当中,同样寂寞孤独,于是彼此这样聊起来。
一开始聊电影,还记得她第一部介绍他的电影是「力挽狂澜(thewrestler)」、然后还有「令人讨厌的松子一生」、「恶魔教室(thewave)」、「怒」,太多太多…虽然曹远东在香港,她在台南,彼此隔了一个遥远的海峡,但为了一起观看某部电影,大家会坐在电脑前,于同一时间,播放同一部电影,情节紧张就会互传短信:「啊!怎么会这样!」「可恶!」电影结束之后,便讨论关于电影的事。
那时候的许靖怡,正陷于分手后的哀伤,是那种很崩溃式没有理智可言的哀伤。有次她情绪像颱风一样暴烈,曹远东有点担心,跟她约好:「你不用说话,只听我说就好了。」于是第一次打了给她,曹远东花了很长时间去开解她,然后她突然间讲话了,这是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曹远东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声音,那感觉像浮沉在一片寧静的海洋之中,水会轻柔地按摩着你的耳朵。
后来彼此聊起电话,日常也很频繁地讯息来往,几乎起床啊、吃饭啊、开会啊、睡觉了没、做了什么都会彼此分享,深夜的时候会捧着电话聊天,一聊就好几个小时,无形间成为了某种生活的习惯。
如果你与人建立过这种「分享生活」的习惯,你会知道那感觉是多安心和踏实,彷彿城市里无数走动着的人,不断擦身而过,而你三生有幸与某人连结起来,你的生活,不止是属于你的,而是属于彼此的。
曹远东永远记得某个夜深,许靖怡说起童年,童年时她的爸爸是个酗酒狂,酒喝多了就会拿她妈妈出气,某段日子,她妈妈大概是太害怕了,于是自己跑去亲戚家住,她觉得这个男人再犯神经,也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动手吧,但结果就是事与愿违。
她曾经跟曹远东说,某次她爸爸又喝醉酒动手打她,大概是害怕惊动了邻居,于是捉住她上了计程车,要开往一个偏远无人的丛林动手,她哭着对计程车的司机说:不要开车。但结果还是开往那个地方,而那个晚上她回到家中,失去了力气跪在地板上吐血。
「这件事后来报纸也有报导喔,嘿,我上报纸了。」许靖怡在电话中自嘲。
虽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一段时间,但曹远东再次提起时,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哽咽。在那个时候,他心底某一个开关被按动了,他对她的情感又渗和了某份强烈得不可动摇的期盼,身上多了一份莫名的使命感,他希望她快乐,一个童年不堪的人,她的后半生应该值得快乐。
曹远东和许靖怡之间渐变亲密熟悉,这时他认识到有一个词汇叫「灵魂伴侣」。是的,只有他知道,灵魂伴侣这个字不是假的,它不是一个围绕「浪漫」这个字词身边的装饰品,它不是一个古老无用的传说,它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曾经在许多个深夜,曹远东和许靖怡捧着电话,毫无保留地交换彼此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想爱与被爱、寂寞与哀愁、慾望与渴望,连那些扭曲的、叛逆的、黑暗的内心…都曾经掏出来照星星月亮。
当然亲密到某一个地步,便演化成一种甜蜜的曖昧。
那是五月,南海北部形成的热带低气压,颳风袭港,曹远东在一个风雨的清晨,透过巴士的玻璃往外面看,巴士在风雨中缓动地移动,看着手錶,焦急得满脸都是汗。说起来,若果那天巴士再晚十分鐘,或是颳风的力量进一步变强,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
「但偶然是为了成就必然。」一如许靖怡所说,那班飞往台湾的飞机,还是顺利起飞了。
告别了香港,截然不同的天气,蔚蓝的天空,刺眼的阳光,热得令毛孔渗汗的气候,曹远东第一次遇见是在台南车站,他拿着行李箱走了十几级的阶梯,然后眼睛第一次看见她,虽然没有确实地看到长相,但曹远东就确实那就是她。
那年的许靖怡,留着到胸前的长头发,高眺瘦弱的身段,黑框眼镜稳稳妥妥地戴着,遮着一双漂亮动人的眼睛,其中一隻眼睛底下有一颗小小的痣。许靖怡在网络上是个倔强固执但可爱的人,嘴巴不饶人,比如好意叫她吃多点生菜,她会传一张蓝色猫咪的贴图,猫咪兇悍不耐烦地抽着烟,文字方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