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五十五分,霍言宽到达指定地点。
他怀抱着一个小木箱,里面装了三瓶红酒:1995年的doaejeanarechalJing品红酒、1990年的chateausd’estournel极品红酒、最后一瓶是產于1982年的chateaufiterothschild,仅用于法国拉菲酒庄的慈善拍卖,全球大概仅剩不到十瓶的绝版酒,是拉菲酒庄的老闆送他的。算算就他这一抱之间,已是价值连城。
手錶指标指向七点,霍言宽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山口老师一身时尚便装出现在门口,笑容和善地请他进门。
眼前的工作室是个敞亮的大房间,中央一张大长桌上满满摆着各种书稿、资料。靠墙四壁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漫画和小说。霍言宽先是以一种顶礼膜拜的心情端详着桌上的书稿,一转身,忽然发现了书架上初版的《晚霞色的天涯路》。
他回头问山口老师:“上次跟您聊过后,我就一直很疑惑,您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完结的意思,是出版社那边还希望您再出续集吗?”
“霍桑还真是关心这个故事啊。”山口老师笑嘻嘻地拉他坐在沙发上,直奔主题地问,“上次没来得及听你说,为什么对龙崎欢情有独鐘?”
“情有独鐘”这四个字用得让霍言宽脸红,不过他还是欣然答道:“我喜欢他那种坚忍的温柔。这样的人物很能触动我。”
“哦?”山口老师满脸好奇,“我很想听你说说。”
霍言宽毫不介意大神的考较,能跟原作者聊聊龙崎欢,这简直是一种奇遇吧?
于是他正襟端坐,开始像接受面试一样认真回答起来:
“龙崎欢童年坎坷,父母惨烈离婚,母亲早亡。他独自承受着所有恐惧和伤痛,沉默着前行,不奢求任何人的救赎。通常,人在残酷的境遇下会变得冷硬,毕竟温情是顺境里才盛產的奢侈品。可当他爱上中川之后,却毅然追随,把能给的、不能给的柔情都献了出去,就那样守着、付出着……可惜所遇非人。最终他把自己撕裂,却仍然选择默默离去……这坚强而隐忍的温柔让我——”霍言宽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不能再说下去了,哪怕面前是山口老师。
这些从不曾说出口的心声,这些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感慨,居然当着山口老师全部吐露了出来。他觉得心头慌乱,就像是踩在半空中的钢丝上,摇摇晃晃,没着没落。
山口老师见他神情,默默起身踱到了工作室一角,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张纸片走过来。
“霍桑,我看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本来今天给你准备的礼物,是限量销售的《晚霞色的天涯路》珍藏版,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最适合你的礼物,应该是这个吧?”
山口老师递过那纸片,霍言宽一看就呆住了。这是一张质地很硬的亮面长方形纸卡,上面Jing绘着一人的彩色半侧面全身相。
龙崎欢。
那神情栩栩如生,目光深邃又渺远;那姿态英挺俊秀,身体的弧线充满优雅的美感。这神情、这姿态,让霍言宽无法移开目光。他只觉得自己拿住纸片的左手随着心脏的跳动有节律地抖动着。
山口老师突然转身,抓起手机跑到一边打电话:“喂,是我。弥亚君的歌词写好了,你现在能不能现在过来取?好,一会儿见。”
霍言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听到老师又约了人来,这显然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不过,有这一张画像在手,足以寄託年少的情怀了,这一趟日本之行也是圆满。
他起身告辞道:“老师时间宝贵,我就不再多打扰了。”
“不不,”山口老师毫没犹豫地伸手按他坐下,“我们还没聊完,怎能放你走?他只是来取个东西而已。”
片刻后,门铃响起,老师拿了个信封走到在玄关拐弯处,霍言宽隐约听见山口老师问:“你这就走了,不喝一杯?”听老师的口气,那人显然是关係很好的朋友。
“少喝伤怀,多喝伤身,还是算了吧。”
“今天我这里有很棒的红葡萄酒,你不尝尝,岂不可惜?”
“哦?老师什么时候开始喝葡萄酒了?”
“前天。”
门口那人“扑哧”一声笑道:“我不懂葡萄酒,还是别浪费了。”
“你真要走?不想品尝一下,时间能酿造出怎样的奇跡吗?”
老师说了这句,门口一阵沉默,随后传来换拖鞋的悉索声。
“老师总是会阻住我迈出的脚步啊。”那人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说。
“是嘛,你要是去好地方,我绝对会闭嘴啊。”老师笑答。
霍言宽惊得瞪大眼睛,老师居然没徵求他的同意,就拉进一个人来喝酒?不过倒也无所谓……
那人跟在山口老师身后拐进客厅,抬眼一看沙发上坐着的霍言宽,登时像冰雕附体一样定住了。再看霍言宽,圆瞪眼睛一脸六神无主,整个人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