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深睁开了眼睛,小声问他:“……生气了?”
于是非把头垂下来,抵在金雪深的肩窝上:“我说过,我生气了,场面不好看。”
金雪深呛咳了一声,吐出的血里黑红交加,带着细小的内脏块。
……他的身体被江九昭关节里隐藏着的细而锋锐的分子线,贯穿出了五十余处细小的洞。
意识和鲜血一起离体而去前,他张了张嘴,做出了一番嘱咐:“动手的是‘卢梭’的江九昭。有人要对我们下手,把所有在外面飘着的人都找回来……”
他口中的“我们”,包括了“海娜”,也包括了“磐桥”。
这是金雪深第一次不在于是非面前论“你我”。
于是非“嗯”了一声,似乎是怕金雪深不够安心,又提高声音,“嗯”了一声。
金雪深微微张大了眼睛。
因为他从他的那声“嗯”里听出了一点哭腔。
他突然也难受了起来,那种心脏间酸涩的难受,比身体上的疼痛更难捱。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可由于实在不会安慰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结巴了片刻,只轻声吐出了两个字:“……不疼。”
紧接着,他的世界就彻底黑了下来。
……
宁灼注视着血没了近一半的金雪深。
他整个人陷在雪白的床单里,看上去和床单几乎同色,而且看上去薄了一圈、小了一圈,简直变成了一张脆弱的纸片。
宁灼走出了闵旻的急救室,顺便带走了一个葡萄糖冰棒,坐在走廊里,一口一口舔尽后,抬头看向了守在急救室门口的于是非:“本部亮安置好了?”
于是非还是平时那温柔镇定的神情,不过他没有在看宁灼,而是面朝着急救室的方向。
他的回答仍是有条有理:“是。他受了点惊吓,现在见人就要害怕。现在把他安排在唐凯唱的屋子旁边休息。”
宁灼:“……怎么安排到那里去了?小唐乐意?”
于是非给出了一个出人意表的答案:“不是我们安排的。是小唐在监控里看到本部亮,主动提出要让他下去的。”
宁灼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见到的本部亮。
本部亮虽说是活了大半辈子,可他的世界堪称和平安宁,这辈子没见过流血事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
更何况,当时身处仓库中的本部亮,根本不知道江九昭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本部亮太清楚,自己一旦被抓回马玉树身边,会落得个什么凄惨下场。
他害怕。
目睹了暴力冲突,身心又在短时间内遭受了剧烈折磨的本部亮,变成了一只衰老的惊弓之鸟。
而他这副见人就怕的可怜样,意外地引起了唐凯唱的共情。
他很愿意收留这只可怜虫,把他放在一个离自己很近的保险箱里,让他度过这段恐慌期。
宁灼点一点头,若有所思:“是的。他们也的确是有点渊源。”
……本部亮,算是小唐的亲生祖父。
尽管他们彼此并不相识。
唐凯唱对他的照顾,完全是出自于一种朴素的、同病相怜的好意。
问过要保护的任务对象,宁灼又问:“伤了金雪深的,是‘卢梭’的人?”
于是非:“是。”
宁灼:“哦。”
他把冰棒投入垃圾桶,理了理头发:“来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于是非冷静地提出:“‘卢梭’的据点不好找。”
宁灼雷厉风行,发出命令后,已经背对着于是非走出了十数米。
闻言,他冷厉又漂亮地一摆手:“我不找‘卢梭’。”
“谁雇的‘卢梭’,我找谁。”
……
江九昭执行任务归来,正一边更换电子关节,一边轻快地汇报战果:“所有人都是重伤,没有死的。你们给了我1900万,我开的价是2000万灭‘海娜’,你们差100万,我就把他收拾个大半死。”
“手套”知道他这个办事风格,毫不意外地将预备好的崭新的电子关节一一替他装设上,并真心实意地叹息道:“要不是你把所有的关节都换成义肢,也不至于着了姓于的道。”
“哎呀。”江九昭笑嘻嘻地跟他讪脸,“没办法,原装的磨损得太快了,动起来疼,不如都挖出来换成义肢,省事。”
他比划了一下骨节浮凸得异常鲜明的手指:“看,多帅气。”
查理曼面上不显,实际上对江九昭的这趟行动很满意。
他证明了,江九昭的确有随便定价的实力。
但另一位金主马玉树,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他勉强笑问道:“……本部亮呢?”
江九昭转朝向他:“什么?”
马玉树已经向江九昭讲解了他的遭遇,并明白地表示,他之所以要对付宁灼,就是为了得到一个活的本部亮。
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