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大娘察言观色,笑呵呵道:“小谢啊,你也别嫌少。你看看,大娘给你的三床新棉被可都是今年新絮的,厚实着呢。衣裳也是新做的还没上身的,粮食是大娘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大米,还有那鸡蛋,你是不知道,如今天气冷了,鸡都惰得慌,连蛋都不爱生了。还有你家这桌椅门窗啥的,修下来也是要花不少钱的。你看看你这屋子,刚开始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要不是大娘一家帮你收拾,你们兄妹三个今晚睡都没法睡。咱们以后乡里乡亲的,你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大娘,大娘能帮就一定帮。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家去了啊。”
谢霁庭险些被她给说懵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不想再找钱给他。
哪怕他心里很清楚,那粒金锞子买下这些东西后,还有不少富余。但以他的修养,他实在说不出让她再找些钱给他的话。毕竟她们一家今日确实帮了他许多。
谢霁庭于是把路让开,客气地送了他们离开。
扈大娘一家四口回家后,扈珍儿见她娘满脸喜色,忍不住道:“娘,您也太黑心了些,谢大哥那粒金锞子买咱家那些东西,最起码还能剩二两银子,您竟然就找了他十几文钱!”
扈大娘顿时生气了:“你这个死丫头,胳膊肘儿怎么净往外拐呢?咱们一家在那儿帮他收拾屋子修补门窗的忙活了半天,怎么就不能收点辛苦费了?还有,你才刚认识人半天时间不到,就谢大哥谢大哥的叫上了?”
扈珍儿脸色微红,起先她看谢大哥满脸脏污,也有些嫌弃,可后来收拾屋子时,谢大哥擦了把汗,露出了半边真容,她险些就看呆了。那般俊美的容貌,再加上那一身矜贵的气度,足以说明,谢大哥被流放前肯定是个贵公子。若她能嫁与他,而不是嫁给村里那些糙汉子,那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扈大娘见女儿一脸思春模样,便懒得搭理她,只扭头交待儿子扈才宝:“那小谢一出手就是一粒金锞子,指定还有不少身家。他初来乍到,得添置不少东西。明儿你带他到镇上去转转,也好再挣些辛苦费。”
扈才宝嘿嘿一笑:“您就放心吧,明儿我准给您再挣一粒金锞子回来。”
一旁扈家家主扈德民抽着烟袋,插了句嘴:“也别做得太过分了,万一是个有来头的,就麻烦了。”
“嗐,爹您就别瞎cao心了,他要是真有什么大来头,还能被发配到咱这地界儿上来?”扈才宝很是不以为意,又道:“再说了,对他们那样的公子哥儿来说,几粒金锞子又能算得了什么。”
扈德民敲了敲烟袋,没再说话。
这厢,谢霁庭看天色晚了,便尝试着煮了一锅青菜粥,虽然青菜煮得发黄了,粥也有些煮糊了,但他们兄妹三人一路流放,现在正是困顿饥饿之时,便将就着一人喝了一碗。又烧了两大锅水,好好洗了个澡,换上新衣衫,才各回房间睡了。
谢馨如睡的是左侧侧屋的土炕,谢鹏锐睡的是右侧侧屋的床,谢霁庭则用拆下来的破旧门板在右侧侧屋里拼了个铺板,铺上稻草,再垫上棉被,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用作盖被。
头顶是简陋的茅草屋顶,身下是微硌发硬的地铺,耳边是二弟的呼噜声,鼻间是沾染了泥土的稻草气味,此种经历,谢霁庭此生从未有过。
此时此刻,他很疲惫,他知道自己急需好好睡一觉来恢复体力,可他却久久无法入睡。
窗外月光洒进一片银霜,透过窗户纸,映射出一块块银斑,乍一看去,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桃花,那一朵朵桃花汇聚到一起,竟变成了一个灰衣褐裙的明艳女子。
谢霁庭一时间竟不知这是睹物思人,还是因人幻物。
他从未想过,此生还会再见到她,还是在他流放边关处境极为窘迫时见到的她。
他亏欠她良多,理应好好弥补她。只是他如今这境地,自身也难保,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是离她远远的,不给她带去任何麻烦……
村长家,被误认为是村长儿子的郑方,也就是韩峻的手下,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谢霁庭过来替他二弟出头。
老大吩咐他过来给谢霁庭一个教训,他心想着,自己也是有原则的人,不能随意打人,便故意让村长给谢霁庭分了一间不能住人的破草屋。对于这种京城来的公子哥儿而言,定然接受不了。
等他过来找村长闹,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揍他一顿了。可没曾想,来的不是谢霁庭,而是他的二弟谢鹏锐。
没办法,他只好先把谢鹏锐狠狠揍了一顿,想着等谢鹏锐回去,谢霁庭看到弟弟被人打成这样,肯定会过来大闹一场,到时候他就能完成老大的嘱咐了。
可他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谢霁庭过来。
他想,谢霁庭之所以不过来,要么是他和他弟弟感情不咋地,要么是他心性过人,能忍。
不管是哪个原因,今日都教训不成谢霁庭那厮了,只能先回去跟老大告声罪,改日再另想法子。反正谢霁庭迟早要到军营服役,到时候还怕拿不到他的错处么?
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