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面沉如水地点了点头——若是细作,一旦败露,则会立求速死,想必是有些价值,能套得出情报的。
他刚想下令,将这几人严加看管,并严加审讯,必得得出消息时,却听一旁的淑岚开了口。
“方才那几人,似是没见甲胄在身,也未曾用武器反抗……?”
玄烨也觉得有些蹊跷,便又问那侍卫道:“可曾搜过他们身上,是否藏有暗器书信?船舱中除了小刀以外,可还藏有别的武器?”
那侍卫没,挠了挠头道:“这倒是没有,衣着便是普通的麻布,没什么玄机。武器之类的……倒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
“难道并非细作?”玄烨在心中有些犯嘀咕,瞧着淑岚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你可瞧出什么来了?”
淑岚摇了摇头,“嫔妾并非瞧出什么来了,而是闻出来的。贩鱼、捕鱼之人身上常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和盐碱味混合的气味。细作想伪装衣服容貌容易,但长年积累下来的气味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模仿的,也最容易被察觉。”
而已经将抓上来的几个可疑之人安顿好的纳兰容若,也在此时回了甲板。
“奴才也觉得德妃娘娘所言有理。”纳兰容若道,方才在甲板上不觉得,将这些人押送到内室时,他才也嗅出了这种极有辨识度的味道。
不光如此,他还带来了另一个证据。
“奴才方才将他们关起来为他们松绑时,瞧见他们的手上的茧位置很是特殊。”纳兰容若伸出一只手示意道,“若是习武弯弓之人,惯用手指根处常有老茧,而这几人,皆是虎口与掌心有老茧,颇为特殊。”
玄烨亦是习武之人,纳兰所说特殊之处,自然是心领神会。
“想来……倒真是渔夫?”玄烨皱了皱眉。
若只是渔夫,而非细作,那情报价值就大大减少了,只叫纳兰问问这些人的基本身份,若是没什么问题,便将他们放行罢了。
尽管如此,玄烨依然觉得方才这人一心寻死之事极为可疑。
若只是普通渔民,不应该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么?
“奴才倒是还听说一事。”纳兰容若开口道。
“何事?”玄烨问道。
“听说郑氏为壮大兵力,穷兵黩武,将岛上之民尽数充入军队,因此粮食无人耕种,故而常从福建及路过商船买粮草运上岛,这渔民,兴许是被郑氏雇佣帮他运送粮草的。”纳兰容若道。
“若是如此,便说得通了。”玄烨点了点头,他从前也在官员上呈的奏折中知道此事。
虽然知道,但也无济于事——替郑氏运送的粮草的船皆是伪造成渔船或是商船的小船,神出鬼没,实在难以防范。
“若是拿钱办事,你审问他们时,便以金钱诱之,除了打听郑氏一族的事外,务必将他们为何动辄就要自尽之事问明白。”
“是,奴才明白。”纳兰容若应下,便带上几人进了船舱。
第二日,淑岚便在海浪声中醒来,一睁眼便瞧见胤禛立在自己床前,一副想叫醒自己,又担心吵醒自己的纠结神色。
“怎么了?”淑岚揉了揉眼睛,打开舷窗望了望的天色,此时天还没大亮呢。
“额娘,外头有许多白鸟在吃鱼,可漂亮了,我想去看……”胤禛谨记皇阿玛叮嘱自己要乖,不能一个人跑去甲板上的事,便硬是耐着性子,等到淑岚自然醒了,才开口央求道。
“好,好,额娘这就更衣跟你去看……”淑岚伸了个懒腰,别说孩子了,就是她也颇有些激动。
而到了甲板上,果然如胤禛所说,天空中铺天盖地的海鸥倏而滑翔,倏而俯冲下来,十分壮观。
莫非是有鱼群聚集引来海鸥捕食?淑岚想着,扶着围栏向下看去,只见下层甲板上,小厨房的位置燃起炊烟袅袅,而船上小厨房的小工正在往海水中倾倒着什么。
想来是大量的鱼头、内脏一类的厨余,引来了大片的海鸥吧。
而胤禛则完全被这种从未见过的大鸟迷住了。
“好漂亮的白鸟……让我摸摸吧!”
“额娘,我们带几只回京城吧!养在永和宫里,一定好看得紧!”
“额娘,你可知道这鸟叫什么名字?”
……
“这个嘛……叫海鸥,只能生活在海边,不能养在永和宫里。”淑岚解释道。
“那、那养在鹰鹞处呢?”胤禛眼巴巴地看着额娘,见淑岚不答,他便小声自言自语:“一会儿胤禛去求一求皇阿玛,皇阿玛兴许也喜欢这种鸟儿呢……”
鹰鹞处养了许多看着凶巴巴的鹰鹫,看见生人从旁边过时,便像要随时飞起来要啄人眼睛一般。
这样无趣的大鸟,日日吃肥鸡肥鸽,何其浪费!不如这种海上的漂亮海鸥,只吃点鱼头就满足了!
胤禛越想,越觉得对这种鸟心生好感起来,只是这鸟太过机灵,明明就停在桅杆旁,离自己极近,自己想摸摸它们,却连一根羽毛都碰不到,让他十分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