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小姐和刘小姐
女人正在厨房里忙活,我和女孩不尴不尬地坐在老旧皮沙发上。笨重的盒式电视里一个优雅的男声事无巨细地讲述一群狮子如何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交配。
我咳了一声,她没理我。
我往她跟前挪挪屁股,她不着痕迹地瞥我一眼。
我问她:那什么你姐叫啥?
她好像见了鬼了,倏地站起身,去收拾凌乱的床铺:我以为出于礼貌,你会先问问我的。
我踱到床前,帮她把沾shi的床单扯下来,扔在盆里(期间还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她的手):我不讲礼貌也不讲道德,人一旦钻到这些玩意儿里头,日子会过得很难。
她端起盆子就走,嗤我一声:胡扯。
我跟在她背后转悠,把她两个小辫子左右扯扯。她有些恼,打发我说:想知道就自己问去。
我撸了撸袖子,一时间又有些犹豫。那姑娘蹲在厕所搓洗污物,举脖子望我一眼,伴着刷刷声喊道:姐狗獾问你叫啥呢,你给说说。
咳咳咳,女人被油烟呛得直咳嗽。好像没听见。
姐你到底叫啥? 她故意又拖长了声音。
我跺了跺脚,诶呦这鬼丫头别问了,问得我都害臊。
跨出几步去捂她的嘴,她毫不留情地咬我一口,那种狠决颇有些像电视里正在咬脖子交配的猫科动物。
她要以此证明我仍然有可救药,还是个爱面皮子的人。
从见到乾达婆开始,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就好像发醒的面团一样逐渐膨胀,对我来说仍然是很陌生,值得恐惧的东西。
我正要说些什么,看到女人倚在厨房的木制门框,咳得弯了腰,脸色和油烟一样浓郁惨白。她用手刮了刮眼角的泪,招呼道:先吃饭吧。
我们一起把折叠的饭桌摊开,又移了几个木凳,坐下来时咯吱咯吱地叫唤。她炒了个青椒回锅rou,闻起来有些辣,吃起来却是甜的,稠的。又摆出三碗青菜粥,佐以一小碟黄灿的榨菜。
太好吃了,以至于我吃得呼噜呼噜响。
她递给我一张纸,示意我慢些吃。又瞥了眼我嘴角的牙印,夹了一筷子榨菜细细咀嚼。
我有意找话题问道,你们好像认识我。女孩用筷子敲敲我的碗说,这附近的人很难不认识你。
我哦一声,去偷看她的脸色。第一次对自己糟糕的名声有些不满。她垂头,耳后的头发遮在脸侧,一边盯着油汪汪的菜发呆一边心不在焉地同我说她叫月华,妹妹叫月娴。
我说姓月的人真是少见。她说姓狗的她也从没见过。
我就对她说显而易见那不是我真名。我姓刘,叫刘照君。
她偏了偏脑袋,问我真的吗?
我说有个姓张的写过一首诗,里头说愿逐月华流照君,我觉得很符合现在的心境。所以是不是真的以后我都叫这名儿了。
月娴问我你能不能别总是上来就挑逗人。我说我没有挑逗,我是认真的。
好好好,她对着肥rou连说三个好。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菜。
月华也夹了一块rou,说挺好的,肥而不腻。也不知道是夸我还是夸菜。
我也不要什么脸面了,郑重地放下碗筷,一脸真诚地问:说真的,乾月华。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这话好像点中了她的笑xue,她笑得涨红了脸,又缓了好一阵子。最后还不忘如实相告:以你脖子上的吻痕和嘴上的牙印来看,很不咋地。
我向来乐观,她没说用糟糕来形容我已经很是仁慈。
月娴有些不自在,剜我一眼,把头发用红绳重新绑了绑,陷在泥一样的沉默里。
我刚想解释,一个陌生电话急急打了进来。掐断,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回三次,我无奈地接起来。
是狗小姐吗?女人有些粗大的嗓门传了过来,可能有些漏音,月家姐妹齐齐看向我。
如果是推销的话,我没什么时间。下次吧,下次等我有时间了你打过来。
按理说和我有一腿的女人都应该能听懂这样的话,意味着我可能在认识新的可发展对象,不方便约什么做爱的事。
这个愣头女人却嚷得更大声了:诶诶,别挂电话。我是那个和平村三大队养殖场的。上次不是说,有什么需要就打给你吗?最近我想明白了
就这么着,我今天忙呢,不拉货。那什么回聊啊回聊。我打断她,赶忙挂了电话。
月华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根烟点燃,对着我吞云吐雾,拿烟的手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别的什么。
她眯缝起狭长的眸子,朝我挥挥手。戏谑道:看来你一时半会改不了。忙去吧,狗小姐。
狭小的屋子里飘着些薄荷的清香,是月娴清洗沾满体ye的床单时留下的。薄荷底下藏着的烟味,闻起来总有股透明的苦味。
我对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想改名是真的。
她不说话,只起身把一扇窗从里头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