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人间
你和掌管丰收的女神伊什塔尔打了一个赌,赌索西亚的新领主能否令河流复苏,以百日为期,若河流重新奔涌,她自愿赐下甘霖沃土,保沙漠之国百年饥馑不侵,反之,你以一半神格助她沉疴痊愈,换取索西亚生机暂续。
赌注沉重甚于性命,伊什塔尔直到誓言成形无法反悔,才忍不住开口嘲笑你被自不量力的索西亚人蒙骗,注定要为蝼蚁平民葬送神格。
你蹙眉忍受赌咒加诸灵魂的不适感,听到她的话也无意争辩,毕竟这赌约确实亏大了,但却是你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百年前,河流女神因情侣被迫投河殉情,愤而对所辖流域施加诅咒,此后,女神隐世,索西亚河日渐枯竭,平原在沙暴侵袭中化为荒漠,整片流域几乎生机断绝。绿洲的不断缩小反复敲响索西亚诸神陨落的丧钟,直到你成为最年轻的,也是最后一位神明,命运与索西亚休戚相关,背负诅咒龃龉独行。
你追着时断时续的脚印一路深入沙漠,今天是索西亚领主出发寻找泉眼的第五日,为了保证赌约最后的赢家是自己,你不得不作一点弊,比如,现在尽快赶到那位领主身边。
沙地与晴空交接的白线上,移动的黑点逐渐放大,直到清脆的驼铃声叮铛入耳,一张张挂着疲态的面容闯进你的视野,你心念一动,借着水囊里的水在不远处沙坡下造出一汪甘泉,随后悄悄躲回沙丘背面。
你刚藏好没多久,便听到驼队中有人惊呼:
领主!前面有水!
你几乎和队伍里的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将目光投注到最前方骑着骆驼的男人身上
每晚,关于你的回忆都仿佛绳索一般垂下来,勒紧我的脖子,索西亚诗人惯会用最猛烈夸张的修辞抒情,你向来不屑一顾,可看清男人的瞬间,这句诗却毫无征兆地跳入脑海,呼吸刹那变奏,胸腔濒临窒息般震颤起来,胀晕感自喉咙飞窜而上,疯狂挤压头颅又火速消退,若非额角渗出的冷汗,你几乎以为方才误坠幻境。
怪异的体感从出现到消失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你摸了摸脖子没发现任何异样,继而轻咬了下后槽牙,心中盘算着等事情解决了定要去埃莱什基旮勒的冥府找找写诗的人,同他辩一辩,素未谋面的人根本不会有回忆。
男人已经有条不紊地指挥驼队休息,你在暗处赞赏地点了点头,心道神殿的先知们说索西亚的命运皆维系于他手上缰绳也不无道理,豪赌的赢面增大了。
哈布,索西亚语中的沙尘暴,在河流干涸的百年间,这个词几乎成了所有索西亚人的噩梦。
最先察觉到危机的是骆驼,铃铛声杂乱交织成一片,不大的水洼被踩踏得浑浊不堪,驼队成员有所预感般望向西北方的天空,果然一幢连接天地的灰色墙幕正声势浩大地推进过来,灰幕绵延千里,夹杂着蓝紫色的闪电雷暴,风声隐隐在耳畔呼啸,天色以诡异的速度昏暗下来。
脚下的沙土开始蠢蠢欲动,此刻容不得半分犹疑,你揪紧幂篱下端,从沙丘后跳出
李泽言!往这边跑!
索西亚的新领主叫做李泽言,你曾在神庙中见过代表他名字的符号。
那是索西亚统一前夕,下游的老祭司抖着手在神庙写下他的名字,企图施以最恶毒的诅咒,却又在李泽言进入神殿时颓然放弃,死前魔怔般重复着归来、诅咒、报复之类的短语。
你突然出现,李泽言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果断无比地下令,队伍随你指引的方向撤离。
漫天飞沙,刚踏下的脚印转瞬被灰幕侵吞,飓风挟着碎石从背后砸下,昏黄色浮尘将你们彻底笼罩,天色由暗黄转为血色最后彻底变黑,伸手不见五指。
先前造泉水消耗了不少神力,当下你只能勉力支撑着保护众人不被伤及要害,然而沙暴远比想象中要大,你的记忆最终停留在保护罩熄灭,眼帘内外一片漆黑。
再醒来时,你半只身子都陷进沙里,身上似驮着重物,幂篱上的纱巾缠绕住脑袋,颈项一片毛茸茸的触感,你下意识去推身上的东西,耳旁却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身上一轻,裹着脑袋的纱巾缓慢抽离,李泽言背对阳光占据你整个视野。
开裂的薄纱一头搭在他肩膀上,另一头则落在你下巴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感令你颇不自在,下意识举起微僵的胳膊去扯纱巾,抬手间却发现自醒来就没动过的另一只手居然牢牢攥着李泽言的手,你完全顾不得纱巾了,急忙往后撤手,但因为整条手臂酸麻,蹭了好几下李泽言的掌心才得以松开。
从沙坑里爬出来时,你面皮发烫,低着头不敢看李泽言的眼睛,自然也错过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
李泽言已经抖干净衣服上的沙土,寻了处Yin凉地休息,他似乎在任何场合都不见狼狈,生来就是无需外物装饰的天潢贵胄。
你嗫嚅着走近,知道一场盘问在所难免
普通人无法轻装简行深入沙漠腹地,你是从玛什山上下来的神?来索西亚做什么?,李泽言并没有给你编谎话的机会,开门见山抛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