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吃下去吧。”顾寻舟被沈如霜看得有些挂不住脸面,轻咳一声躲闪着她的目光,想要关心却说不出一本正经的话,只能斜睨了她一眼,半是打趣半是嘲讽道:
“怎么?难不成还想要我亲自来喂你?”
话音刚落,沈如霜就气愤地睁大了杏仁般的眸子望着顾寻舟,未曾想他这样文质彬彬的人也能随口说出这种调笑的话语,再也不客气地一把拿过这些东西,囫囵往口中送去。
鲜嫩的鸡rou还是热乎的,落入口中轻轻一咬就有汁水爆开,rou质的部位应当是鸡腿的部分,不知是顾寻舟天生不吃,还是刻意留给她的。李子味道酸涩,但是对于爱吃酸的她来说很是可口,连皮都被剥的干干净净,她能够直接张口就吃。
方才她明明看到了顾寻舟吃李子的时候面色不佳,想来是不太喜欢的,现在这些去除果皮的应当是特意留给她,加之方才顾寻舟同她说的那番话,沈如霜顿时觉得他亲近不少。
原来此人也不像是初见时那样冷漠疏离,甚至内心算得上良善和热心,只不过因为些她不知晓的原因被深深掩盖罢了。
“公子,多谢。”沈如霜将山洞中难得的食物吃了个干净,胃里觉得十分温暖,连带着手脚也暖和起来,不会被夜里的寒气侵袭,真心实意地对顾寻舟道。
顾寻舟貌似是听不得这些感谢的话语,一听到就别扭地转过身去,挺直的脊梁如同松柏般颇有风骨,轻咳一声扬手道:
“不必了,这些本就是我不喜欢的,随手赏你罢了。”
沈如霜无奈地笑着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承认自身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别人都是希望被夸赞,他反而是遇到感谢就逃避,只好配合地把话收住,安安静静地找了个靠近火堆的角落蜷缩起身子,打算浅浅地睡上一觉。
今天她白日里虽然没做什么事儿,但是方才一番折腾已经是累极了,如今有了顾寻舟明早就能出去的承诺,心中也放心不少,于是背靠着山洞中的石壁,很快就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沈如霜的呼吸逐渐平稳有力,温暖的烛火在她温婉柔美的面容上映下跳动的光影,脸颊上的肌肤微微泛起一层浅粉色,鸦羽般的眼睫在眼下留下一小片Yin翳,只是梦中似乎并不安稳,细弯眉紧紧蹙起,时不时挣扎着摇头,整个身子都歪斜着向下倾倒而去。
顾寻舟一直凝视着沈如霜的睡颜,自己却从未有过睡意,看到她险些磕碰在地上的时候眼疾手快地闪身上前,让她的脸颊恰好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之上,最终沈如霜也没有醒来,只是在梦中痛苦地轻哼一声。
如此凑近了看,顾寻舟才望见沈如霜睫毛下挂着泪珠,在火光中晶莹剔透惹人怜爱,不知究竟是多伤心的事情,才会让她在梦中都落泪。
顾寻舟忽然间想起,在顾家破灭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满眼泪水。
他呼吸一滞,悄悄褪下披风盖在沈如霜的肩头,将她娇小纤弱的身子整个都包裹住,又犹犹豫豫地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我又何尝不想知道你是何人”
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消散在夜色里。
山洞之外的夜色很是沉闷,只有一弯残月挂在空中,晦暗惨淡的光芒连前路都无法照亮,寥寥几颗繁星稀疏地闪烁着,忽明忽暗的星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然而全天下的夜色都是一样的,停鹤居的后山如此,京城皇宫亦如此。
时至三更天,萧凌安依旧无法入眠,草草披了一件衣衫抵御着京城的春寒,漫步在京城高高的阁楼之上,凝视着死气沉沉的皇宫和远处黯淡的万家灯火,忽然间明白了霜儿当初为什么好好地留在深宫,却要拼尽一切逃离。
在皇宫这样囚笼一样的地方,若是心有所属自然能够支撑着待下去,可若是心如死灰,每一刻就都变成了煎熬。
他已经记不清是多少个夜晚不能入眠,只能苦苦熬着望着惨淡的月色,等待着到了上朝的时候,再若无其事地处理政事,直到神思恍惚再也支撑不住,才会胡乱睡一会儿。
太医都说,若是他在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垮掉。
萧凌安的唇角只有苦笑,他也想像从前那样每晚都高枕无忧,拥着怀中的温香软玉,闻着清甜芬芳的体香入梦,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佳人在侧,一切都真切美好。
但是他现在一旦睡去,只有无穷无尽的噩梦,关于他和霜儿的曾经,关于幼年太后的虐待,关于一路走来的血腥和冤魂渐渐的,他害怕入梦,更害怕梦不到霜儿。
他甚至不知道,此生他还能再见到霜儿,再好好地揽她入怀吗?
萧凌安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满腔都是发苦的泪水,恍然间听到身后有一阵声响,转头发现是安公公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赶忙问道:
“派去南方的人呢?有消息了吗?”
回应他的还是一阵沉默地摇头。
萧凌安失落地垂下眼帘,望着寂寂夜色无言以对,许久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