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萧凌安一仰头就把满杯的酒水都灌入喉中,这酒看着清澈,但酒性较烈,火辣辣地灼烧着嗓子眼,让萧凌安压抑不住地一连呛咳了好几声,多余的酒水顺着唇角滑落,打shi了领口的一小片衣料。
他浑不在意地用锦帕擦拭着手指和嘴角,一边平息着气息一边望着对面微笑,指着手中的酒杯自顾自地说道:
“幸好朕先替霜儿尝过了一回,这么烈的酒,霜儿喝了定是要难受的。来人,快些换一壶果酒来,要青梅酿的。”
安公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萧凌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完全就像皇后娘娘真的在眼前一样,可是对面确实空无一人啊,他看得清清楚楚,究竟是陛下疯了,还是他看错了?
若是前者,那就更为让他害怕。
之前陛下以为皇后娘娘葬身火海的时候,脾气变幻无常,暴躁易怒,更是听不得任何人提起皇后娘娘的,但是好歹算是正常行为,也能够把心中的悔恨和悲痛发泄出来。
如今陛下看似平静,谁又能知道他心里又会在想些什么?言行举止诡异出格,再这样下去,他真是担心陛下会彻底失了心神,如同紧绷的弦突然间断了。
“快些去啊!”萧凌安望着安公公催促道。
这时候安公公才反应过来陛下是让他去换酒,犹豫片刻还是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能唯唯诺诺地按照吩咐办事,回头望去时看见萧凌安落寂瘦削地背影笼罩在Yin影之中,说不出的沉闷。
青梅酒很快端了上来,萧凌安一如往常地自斟自饮,朝着对面说着话,把原本属于沈如霜的那杯酒也一同灌了下去,微醺之时笑得更是欢愉,望着窗外满天繁星欢欣道:
“霜儿,咱们现在的日子真好,但是朕知道你不喜欢在深宫里,等到阿淮长大了,朕带你出去好不好?”
他似乎是听到了对面之人的回答,又似乎是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回答,继续道:
“朕带你去看大漠风沙,去看西境落雪,你带朕回江南小巷,给朕做梅花糕,弹江南小调,我们永远都要靠在一起,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摇曳烛火下,萧凌安笑弯了地眼眸中尽是心酸苦涩的泪水,疲倦地俯下身子靠在小桌上枕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空荡荡的桌椅,泪珠顺着眼角落在了袖口,声音沙哑又哽咽,艰难道: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答应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更不许再骗朕”
说完这些,萧凌安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双目空洞无神地望着跳动的烛火发愣,任凭安公公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反应,就这样等着烛火一寸一寸地燃尽,天际的夜幕黯然褪去,微亮的天光照进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寝殿。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上朝了,萧凌安还是没有分毫睡意,安公公提着宫灯走进殿内,神色复杂地将手中史官刚刚写下的帝后起居录呈上去。
厚厚一沓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帝后共饮于凤仪宫寝殿,圣心大悦,遂留宿”。
萧凌安朦胧的目光聚拢在一起,恍惚间有了几分清明的神色,片刻之后笑得荒谬又疯狂,苍白的面容遮蔽在散落的墨发之下,眸中的绝望和悲凉如同深冬冰雪,衬得唇角的笑意愈发破碎讽刺。
笑着笑着,他无法控制地将手中的纸张撕得粉碎,把那写着“圣心大悦”的那段话狠狠丢在地上,不屑地用靴底碾压而过,垂眸间眼眶中充满红色血丝,泪水打shi了碎裂的纸片。
帝后共饮简直是一场笑话,分明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自己为自己扮演者一场独角戏,取悦的观众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圣心大悦就更加荒谬,只要霜儿没有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面前,又怎么可能真正开心起来呢?昨夜他一直尽力骗着自己,想象着霜儿还在身边是什么样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又会如何回应他的话
兴许是昨夜贪杯,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信了,甚至能够看到霜儿在面前对他笑得温婉动人,在模模糊糊陷入梦境的时候,他似乎还听到有人附在耳边说了一声“好”。
但是梦醒之后,一切都变得更加痛苦难熬,为什么不是真的?他到底还有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而这张记着帝后起居的纸,正是最大的讽刺。
萧凌安心口一阵绞痛,缓缓俯下身将碎裂的纸片拾起来,一点一点拼接在一起,颤抖着双手抚摸着。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骗天下人也骗他的心,他还是有些贪恋,若是能够在这样的谎言和梦境中沉溺一辈子就好了,这样应该就等同于霜儿回到身边了吧。
思及此,萧凌安猛然一惊,浑身微微颤抖地想道,他应当没有疯吧?
只不过萧凌安的愁苦一点没有让沈如霜感知到,她那时还瑟缩在停鹤居的小屋内搓着手臂,不断朝着手心呵着热气,希望能够保暖些,或者身上的雨水能够快些变干。
虽然她心里并不怨顾寻舟的苛待,但是这样确实不太好受。
夜色深了,外面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沈如霜无奈地想要就这样睡去,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