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朕不是这个意思”萧凌安慌忙地扶着沈如霜,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角,生怕她刚刚没了孩子会吹风受寒,久久地跪在她的床榻边,喃喃道:
“霜儿你不要这么想,朕也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一直思虑周全,永远都会把一切都想的具体周到,但是这回真的没有刻意去细想这个问题。
亦或是说,不敢去想,不忍心去想,就算太医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了,也不愿意去想。
当他发现霜儿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碰避子汤的时候,他不忍心再让汤药去伤害她;当他贪恋着和霜儿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的时候,他只想着这辈子都不能让霜儿离开;当他想要顺从霜儿的心意好好过日子却发现霜儿又利用他逃离的时候,他只知道要阻拦这一切
当他从李太医那儿知道了这个消息之时,心中一如现在的迷茫和惊惧,既是担心万一胎儿在月份大的时候失去会伤害到霜儿,又害怕如果没了这个孩子,霜儿会更加果决地离开,不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牵挂。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很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好好地生下来,从此以后霜儿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他们能够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每当他想到万一这个孩子在月份大的时候留不住应当怎么办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回避,故意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他和霜儿兜兜转转还是在彼此身边,上天一定不会这么残忍。
他从来不信苍天命理,但是这一回却荒谬到祈求上苍的地步。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沈如霜冷眼看着萧凌安悲伤忏悔的模样,眸光冷厉得没有分毫动容,仿佛在静静看着他自导自演这一出无趣的戏码,不留情面地反问道。
“霜儿,你想怪朕就怪朕吧,终究是朕不好”
萧凌安并不想再去纠缠这个问题,他心中日日夜夜的梦魔就已经折磨了他很久,现在孩子没了,他根本不知如何弥补才能挽回这一切。霜儿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她一定会比自己更难受,若是怨怪他能够让霜儿好受一点,他心甘情愿。
“可能这都是天意,我们终究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萧凌安眼眶愈发酸涩,想到了沈如霜有了身孕后有关这个孩子的一切幻想,还有李太医当初说过的话,遗憾惋惜道:
“太医说这个孩子还是有些把握的,起码前几个月会安然无恙,未曾想会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们,朕连他的名字都还未定下”
闻言,沈如霜想到了那日在布料铺子里问过郎中的那句话,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垂下眼睫敛起眸光,嘲讽又怨恨地轻笑一声,微微摇头道:
“都是天意吗?我看不见得吧”
在萧凌安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沈如霜顽强又坚决地抬起眼眸,眼睫上尚且挂着没有滴落的泪珠,在烛光下闪着不屈的光彩,指责道:
“陛下之前给过我避子汤,不是吗?虽然后面都换掉了,但还是喝了一段时日,那些加起来也算是不少了吧?”
话音刚落,萧凌安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口如同被揪起来一样疼痛窒息,慌张凌乱地逃避着沈如霜审视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才能面对,顿了顿才想到什么似的,诧异地抬起头问道:
“霜儿,你不是都不记得了吗?怎么会知道避子汤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朕?还是你一直都没有忘记”
沈如霜双臂环于心口,毫不畏惧地斜睨了萧凌安一眼,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一丝一缕的心虚和躲闪,满含着不甘和愤恨的双眸与他四目相对,冷笑道:
“陛下可真是机敏,但是这很重要吗?”
她转过身子直视着萧凌安,只一眼就将他心底的种种揣测和应付之言看得清清楚楚,还未等他再张口说话就抹去眼角的泪花,坚韧地扬起头道:
“若非我这样一直装傻装下去,陛下会对我这么好吗?那些寒夜的烟火、宫墙中的江南、不再禁锢的诺言陛下还会给我吗?若非没有这些,我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撑到现在吗?”
萧凌安悲痛地望着沈如霜,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挤出有些话来安抚她,但是思忖了许久还是脑海中一片空白,终究哑口无言。
霜儿说的没错,到底是从未忘记,还是想起了却没有告诉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了失去记忆的沈如霜,想要与她重新开始,又是为了留在她身边的霜儿,想要她永不离开。
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一切都是他一步错,步步错。
“那些避子汤确实是我主动向陛下要来的,但是我当时为何会这么做,陛下难道不清楚吗?”沈如霜想起了当初自己拼了命也要避子的模样,就算萧凌安不给也要暗中托人从宫外找药,逼得萧凌安没有办法才答应给她,弯了弯唇角道:
“所以啊陛下,是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千斤重的山石般压在了萧凌安的身上,让他跪下后依然挺立的脊梁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