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江的眉头跳了一下:“皇上病重多时,怎么还有心力过问傅娘子的行踪,你这厮,显然谎话连篇。”
那内监不慌不忙,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好教将军知晓,昨天夜里,先太子薨了,先帝惊闻此噩耗,不胜悲痛,病体不支,今日一早圣驾宾天,留下遗诏,令魏王殿下继承大统,魏王得先帝传位、众臣拥戴,乃天授之君,两日后即将举办登基大典,奴婢因此先唤一声陛下,也是天经地义的。”
陈长英惊怒,拍案而起:“魏王逆贼,弑君弑父,当天下人皆目盲乎?”
内监肃容道:“将军此言差矣,先帝与先太子病重已久,不治而亡,此天不遂人愿,非人力所能挽,当今陛下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群臣再三劝之不得解,将军怎可妄言弑君弑父之说,岂不荒谬。”
眼见这内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李亦江按捺住陈长英,只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吾等只听命于大将军,与公公非同路人,公公请回吧。”
那内监却朝坐在一旁的阿檀作了一个揖:“奴婢给傅娘子带一句话,您若不回去,三日后,崔少卿将在午门问斩,届时,奴婢会将崔少卿的首级带给您,请您三思。”
“你们怎可如此!”阿檀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怒。
那内监只微微一笑:“奴婢只是奉命传话而已,傅娘子若觉得有不妥之处,不妨回到长安,面觐陛下,自然有所分说。”
说罢,他自顾自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阿檀脸色煞白,眼泪滚了下来:“二位将军,莫非我们当真只能坐视吗?”
李亦江烦躁地抓了抓头:“傅娘子,你不懂得,魏王此举就是要逼你回去,以此钳制傅侯,傅侯手握重兵,只有你一个女儿,视若性命,你若落入魏王手中,就等同傅侯被人捏住命门,你自己想想,父亲要紧还是表兄要紧?”
陈长英亦道:“傅娘子,您别看眼下风平浪静,那是魏王还在清除异己,腾不出手脚来对付我们,等到他大局安定之时,必然要举兵来攻,我们须得严阵以待,多加防守,万万不可节外生枝了。”
这道理,阿檀不是不懂,可想起崔明堂,她实在愧疚难当,呆了半晌,以袖掩面,不停地流泪:“那该如何是好,大表兄这次是受了我的牵连,若因我之故,害他送命,我有什么面目去见崔家的舅舅?”
李陈二人是五大三粗的武将,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在面前哭哭啼啼的,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什么也不敢再说了,飞快地逃了出去。
阿檀急得没法子,她也知眼下形势如此,确实无计可施,只能躲在帐篷里,哭一阵子,想一阵子,又迷迷糊糊地睡一阵子,觉得整个人心力交瘁,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荼白把雪青骂了一顿,雪青被骂得蔫蔫的,也后悔了起来,两个丫鬟百般劝解阿檀,但并不能令阿檀得到一点安慰。
好在还有念念在,这孩子懂事,隐约察觉到了阿娘的心绪,这两天都不出去玩了,乖巧地腻在阿檀的身边,蹭来蹭去地撒娇,这才让阿檀勉强撑了过来。
满心惶恐,只能无助地等待那一个时刻来临。
转眼天又黑了,念念睡着了,这孩子被阿檀养得很好,无论身在哪里,只要到时辰,倒头就睡,呼呼的,可香了。
帐篷挺小的,荼白和雪青都到隔间去睡了,只有阿檀带着念念,显得格外安静。
今夜的风有些大,旷野外传来呜呜咽咽的声响,仿佛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在不停地呼唤或者是哭泣,帐篷里点的那一盏灯烛明灭不定,连带着人的影子映在地上,拉得长长的,也变得模糊摇摆起来。
外面传来了一点动静,先是远处传来纷沓的马蹄声,然后是士兵们呼喝的声音,再然后爆发出喧哗的声音,但只有一瞬间,马上被压下去了,似乎所有人都压着嗓门在叫嚷着什么,兴奋莫名,又不敢高声,听过去很古怪。
这两天夜里大抵有些这样那样的动静,但李陈两员将军都不欲叫阿檀知晓,因此,阿檀此刻也只是坐在那里,并没有太过留意。
过了一会儿,吵杂的声音平息了下去,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停在门口,有人咳了两声,低低地问了一句:“阿檀,我回来了,你睡下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男人特有的磁性。好似突如其来,又好似本该如此,他回来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
阿檀坐在那里,有些茫然,她抬起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玄策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坚硬的铠甲,一身风尘与煞气,进来的时候,风从外面灌入,还带着一种血腥的铁锈味道,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阿檀,所有锐利的锋芒都褪去了,他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连脚步都放得轻轻的。
“我手下这群人不知礼数,看见我就爱吵吵闹闹的,我已经叫他们安静了,没吵着你和念念吧。”
阿檀摇了摇头,她有些怔怔的,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