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好像还在用力挣扎着,向着她的方向,似乎想爬过来,在地上挣出扭曲的痕迹,旁人几乎按压不住他。
突然间,阿檀觉得心很疼,像针刺、像刀绞,疼得快要裂开了,她不知道是为了谁,为了自己、为了念念、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她茫然地、仓促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阿檀的目光转了过来,微微地叹了一声:“他又来了吗?”
张悯抱头躲在一边,就连朱启也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只不住跺脚叹气:“哎呦,傅侯爷,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这、这要出人命的。”
所以,什么也看不见了。
荼白小声地“啐”了一下:“管他作甚,活该呢。”
那是他在念她的名字。
“不要!”阿檀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但她踉跄着,马上再次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傅成晏,“求您了,看在念念的份上,别打了!您真的要把他打死了!可是,他是念念的父亲!他是念念的父亲啊!”
他已经接近昏迷,但不知道是怎样的执念支撑着他,让他迷迷糊糊地、竭力地抬起头来,他的嘴唇动了一下,那声音太小,叫人不可闻及。
傅成晏依旧暴怒难耐,他指着秦玄策,厉声吩咐左右:“把他给我扔出去,不许他再踏入我傅家一步!肮脏东西,凭白污了我的门庭!若下次再让我看见他,我定要打死他!快!扔出去!”
傅成晏终究怕伤到女儿,匆忙刹住手,却强硬地把阿檀推开,愤怒地咆哮着:“你不要拦住父亲,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父亲今天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替你讨个公道!”
傅成晏气得发狂,处于暴跳如雷的状态中,充耳不闻,继续挥拳。
阿檀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呼,她急促地向前两步,似乎想过去,但是,只是两步而已,她又停住了,有些茫然,看着那边。
而这时,秦玄策却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的手臂有些折了,扭曲着,依旧试图伸过来,指尖颤抖,他望着阿檀,血顺着额头流到眼睛里面,他的眼睛却带着炙热的光,他的声音微弱,却用尽全力对她说:“不是的,我没有不要那孩子,我一直、一直……”
傅成晏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一脚飞了过去。
“阿檀。”
雪青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娘子,大将军今天又来了,现在就赖在门口不走,侯爷说,打烦了,不打了,随他蹲着去,您甭去理会。”
大雨如注,很快把庭院里的痕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听到这个,傅成晏的手抖了一下,终于没有再挥下去,而是僵硬地卡在了半空中。
一拳地砸下去,每一下,都带着溅起的血点。
天气差不多热起来了,院子里换上了湘妃竹帘,帘影参差,阿檀坐在花窗下,隔帘看着念念,神思有些儿忡怔。
傅家的奴仆领命,几个人过去,把秦玄策拖走。
雨下了好几天,时大时小,淅淅沥沥没个停歇,青瓦粉墙浸透了水,庭院里的草木湿漉漉的,变得氤氲起来,隔着窗纱望出去,仿佛笼着轻纱薄雾。
阿檀含着泪,踮起脚,把傅成晏的拳头按了下来:“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父亲,您不要生气,为他生气不值得,我们以后不去理会这个人,自己好好过日子,我没事,我很好,真的。”
如是数日。
念念已经好起来了,这几天下雨不能出门玩儿,只得在阶廊下蹦蹦跳跳的,像小兔子一般很不安分,手腕上的那串翡翠铃铛不停地叮当作响,闹得阿檀心烦意乱。
“父亲!”阿檀又惊又怕,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别打了!”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用力咬住了嘴唇。
雪青从外面进来,和荼白耳语了片刻。
隔着天地间弥漫的雨幕,阿檀看清了他的唇形。
秦玄策一声闷哼,被踢得飞了起来,撞破了门扇,倒跌出去,“叭嗒”一下重重的声响,摔倒在门廊外的石阶下,翻滚了好几下,“咯”的,又吐出一口血。
外面下着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倾倒在秦玄策的身上,很快把他浇得湿透,他趴在那里,混合着雨和血,满身狼狈,一脸青肿,头发散了下来,沾了泥泞,一绺一绺的,又乱又脏,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威震四海、神武无双的大将军。
阿檀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傅成晏的胳膊,凄厉地大叫了一声:“父亲!”
那日秦玄策被傅成晏打得半死,丢了出去,但第二天他又来了,连门都没让进,被傅成晏又按住暴打了一顿。
没办法,这孩子特别喜欢那串铃铛,死活要戴着,不让戴,就哭给大人看。
傅成晏打了两三天,恰逢念念过生日,抱着外祖父蹭蹭又贴贴,把外祖父哄得心花怒放,寻思了一下,瞧在孩子的份上,暂时放过了她那不是东西的父亲,罢手不打了,只吩咐管事的把大门关紧,别叫姓秦的踏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