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公之一的御史郑捷嫁女,成为咸城近日来最大的一件事,郑家的门槛都要被前来祝贺的人踏破了。
如此大献殷勤,却并不是为了两位新人。刚遭惩戒的末流公子和庶出之女,何况是不服管教的庶女,郑捷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更劳不动郑家大摆宴席。然秦王听说郑家有喜事,差人送来贺礼,以表对郑爱卿的慰问。有秦王的关心,郑家岂敢怠慢,众人也闻风而动,上至丞相,下至走卒,纷至沓来。
他们都是为秦王做样子哩,连嫁妆都给她多加了十车。郑桑掀开绯红的车帘,见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心甚愉快。
郑桑是远嫁,比一般的婚礼要麻烦些。秦徵亲自到郑家接亲,郑家也要派人送亲,等到了邰州,办完婚宴,送亲的人再回咸城。
一般而言,会让亲近的兄弟送嫁。但年关将近,这一来一回必然赶不及回来。郑桑也晓得他们不愿意,给她这么大的排场已经有他们难受的了,所以郑桑干脆装了个乖叫他们不必相送。
省得他们的臭脸,坏了她的大喜事。
迎亲的队伍已经走了好几天,距离邰州还有好远的路程。郑桑看见红马上的秦徵,冲他招了招手,说:“你上来。”
秦徵侧头,单手勒了勒缰绳,靠近香车,从车窗里看到面带红纱的郑桑,问:“怎么了?”
郑桑露着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笑着说:“我……闷了,你上来陪我说说话吧。”
“不是有潇潇吗?”
潇潇是潇潇,他是他,不一样的。
郑桑白了秦徵一眼,“你病还没好呢,别一天到晚骑马了。”
原是关心他。
秦徵失笑,“没事。天气冷,快把帘子合上。”
见秦徵油盐不进,郑桑威胁道:“你上不上来?你不上来,我同你一起骑马了。”
“这怎么行!”她那个叁脚猫功夫,又穿裳着裙,别把自己摔喽。
“那你上来。”
秦徵无可奈何,下马上车。
郑桑喜上眉梢,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问:“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他当初骑马到咸城,一路优哉游哉,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此番车慢马慢,不会短于这个数。秦徵心里估摸了一下,回答:“一个多月吧。”
“嗯。”郑桑点头了然,搂住秦徵的胳膊,靠到他肩膀上。
这个姿势,她的胸……
秦徵感觉自己被郑桑抱着的手臂整条麻了,默默往自己这边收了收,想离郑桑远点。
郑桑察觉到他的动作,搂得更紧,面色不悦地质问:“你干嘛?”
想跑到哪里去!
是很蓬软的一团,秦徵更清楚感觉到,那天雁山记忆中的触感狂chao一般涌入脑海。
什么叫没经历过还好,经历过什么都知道了。
秦徵表情干涩,“我还是到后面的车上坐着吧。”说着,人就下了车。
“诶!”郑桑根本来不及叫秦徵,他像躲避凶神恶煞一样,头也不回地跑到后面了去。
什么嘛,没说两句话就跑了,他这么不喜欢和她呆在一处吗?
同在车上的潇潇见郑桑揪着自己腰间垂带,疯狂打着转,按住郑桑的手,劝说:“娘子别绞了,绞皱了多不好看呐。”
郑桑抿了抿嘴,“好看给谁看,人家又不稀罕看。”
潇潇坏笑,绘声绘色地讲:“怎么不稀罕?娘子举着团扇遮面看不见,娘子穿着婚服出来的时候,徵公子眼睛都要看直了。”潇潇怕郑桑不信,拿肩膀碰了碰她,“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那一水朱雀红锦做的婚服,霞艳艳的,点着芙蓉花的暗纹。甫出现在面前,其余风景都成了凡色,眼里心里便只剩下举着月扇、姗姗而来的新娘了。
郑桑抿着的嘴角不自觉往两边咧开,默默把腰带捋平,放在腰间,满不在乎地说:“他看衣服呢,哪里是在看我。”
不然为什么现在她没穿婚服了,他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可……哪怕只是看衣服,郑桑也想亲眼看看,所谓看直了眼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黑褐色的瞳仁里只映有她的影子,这样也算他为她倾倒。
再次郑重穿上赤丽繁复的红锦新服,是在婚礼当日。
郑桑坐在床边,心里像有几百只小鸡崽儿乱蹿似的,挤得暖和和又闹哄哄的。等到秦徵进来,心里的小鸡又陡然安静了,安静到可以听见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团扇却开,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面面相见。郑桑缓缓抬头,娇滴滴、柔媚媚地喊道:“夫君。”
“啊?”秦徵整个人呆了一下,不晓得她整这么含羞带怯干嘛,嗯了一声算答应,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煞风景,毁气氛。
郑桑噘嘴,嗔问:“你笑什么?”
“听着……好别扭啊。”
敬天告祖,成于婚姻,为夫为妻,她不叫他“夫君”叫什么?还叫她对他好些,她对他好他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