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牧野鑽进浴室,热水灌注在她发间肤上,洗得掉尘埃却洗不掉纷乱的尘世。不知道是药物影响,还是信息量太大,牧野脑子运转得很缓慢,身体自动导航般洗漱吹头发,换上睡衣用被子把自己捲成平躺的春捲,喃喃对自己说:「睡觉睡觉。」然而今晚连梦境也不得安寧。又是那条长幽幽的隧道,她又是拼命往前跑呀跑,往地下一瞄看到自己一双小短腿根本跑不快,明明记得自己早就长大了,怎么长这么久还是不思长进。一面埋怨自己,一面拼命抬起短腿小脚往前衝。后面的什么越靠越近,她两手抓拨着空气,彷彿这样就有了快的动力。忽然她的右肩一沉,四隻指头抠进她的肩头把她往后一拉,她不屈不挠地往前挣扎,但自己力气这么小,让每一下挣扎都变得可笑。她痛恨这弱小无能的自己,却毫无办法,后面的什么把她小小的身体压制趴在地上,然后是耳边沉重的叹息。「牧野,听话。」声音说。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扣着她双肩的手那么暖,让她发觉自己的冷。侧着头,墙上的壁画高云繚绕,是神仙出游还是八仙过海她分不出来。「别怕!这是命。」声音说,那扣着她的手竟把她高高抱起,自己的短手短脚在空中挥舞,扯破喉咙尖叫。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她用力转过脖子想看看这是谁。那高高的马尾院长!终于她惨烈的尖叫把自己从噩梦中叫醒,冷汗涮过她的额头,上次的恶梦不具形象,还没这么可怕,看到是院长之后她更觉恐怖。在床头摸索了一阵,在床头灯边摸到了那鱼玉佩。牧野看看錶,自己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摩挲着这小鱼玉佩,她东翻西找找出了一条半旧的银鍊子,穿过玉佩戴在自己空荡荡的颈子上。听说玉能挡煞,她天不怕地不怕,被揍了也没什么,唯独院长这个人让她透心凉颼颼,像见鬼一样。平常她不愿想起院长,现在不得不想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没有太多关于院长的记忆。在天香苑不同年级有不同老师,住宿分男女,各有舍监,小孩们调皮捣蛋少不免也有打手板打pi股罚站之类的体罚,但变态的处罚还真没有。而院长平常就是走廊打个照面敬礼,还有逢大时大节院庆会出来致词颁奖,牧野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要害怕院长的原因。从恶梦里恢復过来,睡意却被驱赶到天涯海角,牧野抓不住睡眠的尾巴,想到明天又是睡眠不足的一天不由哀怨起来。翻来覆去,大概天快亮的时候牧野才又睡去。然后,手机石破天惊地在床头震动。一面哀哀叫,牧野一面蒙着头胡乱摸索手机的去向,拿稳在手上之后她睁着一隻眼看着刺眼的屏幕。之前请人家查的摩托车、周峨、花下。摩托车的车主,53岁的王猛,无业,有非礼和入室抢劫案底,在牢里进出过几次,但都不是要待很久的罪行。附上了王猛的住址,但也註明了不确定是否现居地。周峨过往没有刑事犯罪纪录,只有违例停车和非法摆卖之类的小打小闹,这次一鸣惊人,一干就干得惊天动地。在杀人之前,他在网上的社交帐号都锁上了,强行进入他帐号导出来的相片资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反社会跡象,也不具暴力倾向。他在网上卖走私菸酒,名牌高仿假货,甚至来路不明的名种猫狗,只要有利可图就是生意。他喜欢二次元的世界更甚于真实生活,经常炫耀他那些动漫女角的模型收藏。自离开天香苑后,没有纪录显示他和天香苑还有来往。周峨竟然也还是孤家寡人呀牧野茫然地想,他们这伙人,怎么都是单过?不是说缺乏家庭温暖的人会更早结婚生子吗?花下的资料就简单了,医院病房号,探病时间。随着阅读资料,牧野混沌的脑子迟缓地转动起来,把资料转发给世华,顺便报上他们要平摊的调查花费。
世华直接回了电话:「这么早醒了?」牧野打呵欠:「没睡好,收到资料就发你了。」「昨天三千院有没有后遗症?」世华说话的背景是街上的车水马龙。牧野的声音带着躺在床上的懒意:「没有吧,等我起床再感觉清楚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怎么和医生说?怀疑自己被迷jian了?」牧野没好气。「看来真没睡好,你发的东西我一会看,我们今天碰面吗?」现在牧野的清醒程度已经达到七成,嗯了一声:「我等下吃点东西,再去医院会一会那个花下。」「你还去找他们家麻烦?」「人家不是很有诚意交朋友吗?身为朋友看看他妹妹不行吗?」世华叹气:「你是不是傻?昨天都摆我们这么大一道了,连带隋唐一起栽,你还眼巴巴往虎口送!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才刚伤完就讨打!」牧野想了想:「那我先找花前,再和他一起见花下。」「五行欠打!」「现在避而不见也没用吧?要害我的话随时上门都可以,我躲着藏着还不是一样?」想起昨晚的恶梦牧野又不是滋味:「我做了个恶梦,被院长追,我死命逃跑也躲不过她的魔爪,反正都要任人鱼rou,还不如迎难而上。」「被院长追?是不是童年Yin影呀?」「什么Yin影?」「小时候院里带我们班级去野营,你走丢了是院长把你找回来的,你忘了?」「什么?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牧野现在全醒了。「大概78岁的样子?我到公司要上电梯了,先不和你说,下班再找你。麻烦你房子打扫一下,我真受不了走进去一股子臭味,桌上都是灰,地板还黏脚」「上电梯吧你!」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