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8日顾长清却站在殿前没有动。她抬头看了会儿仍在半空盘旋的龙雀,过了好一会儿,才垂首一步步走下了台阶,似是很不习惯这身打扮。她走到暖轿前停了下来,一脚把黄公公踹趴在地,冷哼一声,然后弯身上了轿子。黄公公“哎呦哎呦”地叫唤了两声,委屈道:“殿下,奴才可是做错了什么事?”顾长清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你不服气?”说完她便一把扯下了帘子。黄公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发现站在一旁的掌事宫女正两眼弯弯地掩嘴轻笑,于是便问道:“你可知晓为什么?”谁知他话音刚落,暖轿里便传出了顾长清略带羞恼的声音:“黄锦!”黄公公吓得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继续耽搁,尖声喊道:“起驾!沐恩殿!”他走在轿子前面,心里还在暗自嘀咕:“女子的性子可真是个顶个的古怪。原以为殿下是个直爽人……今日一看绝非如此!哎,女人的心思实在太难懂了……幸好咱家是个太监!”顾长清端坐在暖轿里,一双水眸幽幽地盯着脚下的闪着火星的炭盆,神思飞转,回忆起了多年往事。那年她十三岁,刚被封为永乐公主。一次偶然,姬长清从宫里的藏书阁翻出了一本缺页泛黄的小册子,上面讲了练气期的修行方法。她当时就要扔掉——因为母亲曾为她检验过灵根,然后笑着、像是松了口气般告诉自己没有灵根,无法修行。但鬼使神差的,姬长清抱着玩玩儿的念头,按照小册子上面所说的引气入体的方法,像模像样地在自己寝宫背着一众侍女练了起来。不出两周,还没等她玩腻了主动放弃,姬长清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修成了练气一层。她很是兴奋,想要等母亲回来时给她一个惊喜。但姬长清看到的确是母亲呆滞苍白的面容。她有些害怕,小声地问母亲怎么了。母亲却没有回应,而是拽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处无人的殿宇。姬长清看到母亲痛苦地跪倒在自己身前,双手颤抖着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清儿也是这种体质……”那之后,姬长清便被母亲化掉了修为,并被叮嘱她可以修行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下一段回忆是她十六岁那年。那是一个Yin云漫天的清晨。姬长清正捧着一卷《女戒四训》,跪坐在阳台前的案几旁诵读,这是先生每日为她定下的早课。过了一会儿,她无聊地把书摊在了案几上,刚要伸个懒腰,却发现母亲不知何时靠着阳台的栏杆坐到了地上,怔怔地望着自己,神色是姬长清从未见过的憔悴,又带着些小孩子似的迷茫无措。姬长清感觉有些害怕,正要起身,却见母亲挥手一抬,将案几上的《女戒四训》烧成了灰烬,然后缓缓向她走来。“女子十八岁必须嫁人…嫁人后便为丈夫的所有物……”姬长清见母亲一边说着,一边跪坐到了自己身边,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姬长清被母亲的异常吓到了,抬首向母亲问道:“娘…你怎么了?”然后母亲便满含怨愤地告诉了她父亲做的事,而她则呆呆地听着,觉得父亲往日威严和煦的形象破碎了。那之后,母亲又跟她说了很多——凌霄阁、南域四宗、城府衙门的特殊、被称作极品炉鼎的玄媚体……条理不清地讲了一大堆。“清儿…你要记住,天下男儿没有一个好东西!”“清儿,日后你要是想留在人间,就去管姬无厉要他的皇位……要是想要修仙,就尽量不要去合欢宗……”母亲像是有一堆话想要向她嘱托,但说着说着却逐渐无声。姬长清强笑道:“娘,干嘛要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娘现在不是已经是强大的修士了吗?以后可以保护清儿了……”但母亲却惨然地摇了摇头,无言地闭上了眼睛,抚上了姬长清的脑袋,就这样静静地保持这个姿势良久,像是未出月子的新妇、眷恋地把孩子搂在怀里以求心安一般。姬长清感受着母亲的体温,心中的慌乱与纷杂逐渐被抚平。她突然想起,母亲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抱过她了。她沉浸在这温暖的感觉中,渐渐阖上了眼。像只温驯的小鹿,终于在森林中找到了一片属于它的芳草萋萋的空地。那里永远阳光明媚,没有森林里的Yin暗侵染。它可以躺在地上,安然地沐浴在阳光下。天空突然下起雨来,雨滴缓缓流过它的脸颊。它舔了一口,是咸的。“清儿…这世界很大,真的很大……可是娘却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你藏起来…是娘没用……”雨声断断续续,是母亲哽咽的哭声。自那之后,姬长清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但是她不怨,因为她知晓她们母女之间已是仙凡两别,离开自己是母亲对她最后的保护。她和父亲决裂,搬出了皇城,进了城府衙门,改随母姓。在民间断案的日子里,顾长清见了各种各样悲惨的女子:有年长色衰被丈夫嫌弃,被带去教坊司抵价换购小妾的。顾长清打听过她们的末路——姿色不错的还能留在教坊司,接受一段时间调教后便等着被人买走;姿色中等的则被转手卖给青楼,去专门侍奉那些喜欢人妻的男子;姿色下等的会被转为奴籍,卖给万灵门血祭。有不堪受辱自杀的——有些男子有y妻癖,喜欢看自己妻子被别的男人侮辱。他们为此钻研了不少门道,比如请身强体壮的男子来家里喝酒,酒过三巡,自己装着不胜酒力醉倒,然后看着妻子喝下倒了合欢散的烈酒……这只是最轻的,他们大概只是迷恋自己妻子事后那种对自己愧疚温柔的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