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的她,静静的听着他们叙旧,也不插嘴,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任谁看到,都能看出,她是一个好女儿,好外甥女。在听到她这个小舅舅潘良这些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的时候,她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一下。潘良只在崔家待了一天,见他二姐好好的,就从崔家离开了。他这次过来,是要带他二姐出国治病,在这之前,他要把王妈接回来,并且还要办一件大事。……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表姑,你再把这半袋苞谷给磨了。”一个头上扎着烂毛巾,穿着脱线毛衣的汉子,从窑洞里走了出来,手上拎着半袋子苞谷。院子里的王妈,身上穿着打着都是补丁的衣裳,正在费劲的推着石磨,身边放着一袋已经磨好的地瓜粉了。她抬起酸痛的不行的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侄子又拿过来半袋苞谷,“春娃,姑能不能歇一会,再磨啊?”她累的实在受不了了。上午的时候,给他们洗了家里的被褥,衣裳,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脚边就扔过来三袋子地瓜干,让她给磨成粉。“姑,你想歇就歇,剩下的明天磨也成……”“咳……”这个叫春娃的汉子话还没说完,窑洞里就响起了咳嗽声。听到媳妇的咳嗽声,春娃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侄子怕他媳妇,这个家是她侄媳妇当家,王妈见窑洞里的她不乐意了,只好不再说话,继续推起了磨。肚子也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春娃瞅了瞅他表姑,想让他表姑去吃饭,可又怕他媳妇找他的茬,到时候闹起来,他表姑该不好受了。晚上的时候,晚饭只吃了一个窝窝头的王妈,躺在炕上,听着东屋她侄子侄媳妇因为她而争吵。他们的声音虽然压的低,可她又不耳聋,怎么可能会听不见。“俺对她还不够好?不就是白天的时候,让她干了点活,她既然住到了咱家里,难道啥也不让她干,供着她?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家的媳妇,能做到俺这个份上,俺都让你这个表姑住到家里来了,你还想让俺咋样?”“翠翠,你别不知道好歹,俺表姑又不是在这白住,白吃。她没给你钱吗?俺表姑身上的钱,这两年都被你给搜刮走了。干活就干活,可哪有你那样使唤人的,平时地里的活都是俺表姑干,你这一两年,下过几次地。家里的衣裳也让她给洗……今个你过分了。”王春在炕上,压低了嗓门,数落着自己的婆娘何翠翠,今个不该让他表姑做这么多的活,中午还不让人吃饭。这拿他表姑,当牲口使唤哪?即使是牲口,一天也管三顿的草料啊,合着,他表姑连牲口都不如。“俺哪过分了,谁不让她吃饭了,俺有说不让她吃饭吗,是她自个不吃的,咋怪到俺头上。还有那个钱的事,她只有你这一个侄子,往后要靠你给她养老嘞,既然给她养老,那她要那些钱干啥?俺要过来,这是替她保管……你傻啊,这些钱,反正最后不都是咱的吗。俺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俩儿子,为了咱这个家。”何翠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压的更低了。既然靠他们两口子给她养老,那她的钱就是他们的,当初就应该全都给她,省的她一次一次的朝她要了。就像挤羊nai似的,挤一点出一点,不挤就不出。挤了这一两年,可算是把她身上的钱给挤完了,但何翠翠并不满足。她掀开了自己的被窝,不顾自个男人的冷脸,硬是挤进了他的被窝里,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你说,恁这个表姑,给那样的人家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妈子,攒了半辈子的钱,就那点吗?”何翠翠家现在住的这个新窑,就是用王妈的钱给箍的。箍完窑剩下的钱,也不少,他们一家靠着这些钱,生活变好了。就连他们的俩儿子都有钱去上学了。要知道,王妈没来之前,他们家可是这一片出了名的穷。一家四口,住的窑洞,都快塌了,村子里的人,劝过他们好几次,让他们搬出来,可咋搬啊,搬出去住哪了?他们连箍窑洞的钱都没有。家里一年到头,沾不了几次荤腥,王春脚上的布鞋,穿的破的不成样子了,还在脚上趿拉着哪。俩个儿子,都多大了,没钱上学。
其实他们家的日子,不该这样难,只因为何翠翠的娘常年躺在炕上。家里靠养鸡养猪挣的那点钱,都被她贴补娘家,给她娘买药吃了。“你说这话啥意思,俺表姑的钱不都被你得去了?要不是俺表姑,你娘能吃的起那样的好药吗?”王春生着闷气,他媳妇把他表姑的棺材钱都要出来了,还不知足,并且,对他表姑还不好。“你别俺娘俺娘的,俺娘是谁啊,那是你丈母娘,你是她女婿,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她就俺这一个闺女,俺不管她谁管她,她把俺养这么大,没享过俺的啥福,俺给她买了两幅好药,你心里就不舒坦了。亏俺还给你生了俩儿子哪,你看待俺娘,不像看待恁娘那样,你把俺娘当外人。”何翠翠就知道他见不得她给她娘花钱买药,她掀开被子,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王春见她生气了,也不说软话哄她。他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她还好意思生气?明明该他生气才对。他要是真拿她娘当外人,那结婚这些年,就不会把家里的钱给她,让她当家。在她拿家里的钱给她娘买药的时候,就不会当哑巴,还一当这么多年。西屋炕上的王妈,一直都在睁着眼,脸上都是泪。她只敢在夜里哭,夜里哭没有人看见。她想回泸城,回到小姐身边去,那才是她的家,这不是。她想她了……王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