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週週六,开店后,远藤又出现在「坂本家」,这次他是独自前来。见到远藤的身影,阿镜立刻上前,没好气地说:『真是的,就叫你别再来了。』『我只是来喝酒的,没有要干嘛啦,你们这里的酒很好喝。』『那你喝一杯就走吧?坐这边。』阿镜把他带到离门口最近的餐桌。『好吧,只喝一杯,但你有空的话要来陪我聊聊。』远藤撒娇似地拉住阿镜的手,被阿镜拨开。其他客人陆续进店,工作越来越忙碌,但我仍不时看向远藤。他缓缓喝着酒,目光始终追着阿镜,偶尔还勾起魅惑的微笑。结帐后,他拉着阿镜到门外,热情地抱住阿镜,额头还靠在阿镜的肩膀上,阿镜一脸无奈地拍拍他的背,他才离开,临走不忘回眸一笑。──他是在诱惑阿镜吗?那阿镜被诱惑了吗?阿镜是同志吗?假设真的是这样,那很多事都说得通,包括他隐约透露的伤痛、他对我紧闭心扉、他曾跟我讨论性别……我驀地感受到一股苦闷,握紧手中送餐用的托盘,强迫自己专注在工作上。时间在忙碌中来到客人最多的九点鐘,打包餐盒所剩无几,我从仓库拿出三串不同尺寸的餐盒。经过通道时,与阿镜擦身而过。突然间,脚底板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震动,阿镜和我对看一眼,「「地震!」」一眨眼的功夫,地面更晃了,我们头顶上方的几盏玻璃吊灯发出轻微碰撞声,但这里是通道,周遭没有桌子可躲!阿镜马上拉住我的手臂,要往门口的方向跑,我却连站都站不稳。「停下来!」我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力气,拉住他,把他往下按到地上,用餐盒串遮住他的头,「保护头和脖子。」我也跪倒在地上,用餐盒串护住头。地震越来越剧烈,一名男子惊叫着从厕所方向冒出来,脚步东倒西歪,我把旁边的餐盒串丢给他,对他大喊:『请跪在地上,用这个保护自己的头部!』下一秒,上方爆出一阵碎裂声,后脑杓隔着餐盒感受到异样的重力,还有玻璃碎片插进我眼前的木地板上!我惊慌地闭上眼睛,彷彿看见死神朝我奔来!「芊芊!你没事吧?」我呜噎地回答:「没事……」玻璃碰撞声又持续了几秒鐘,晃动才渐渐平息。『你们还好吗?』裕子衝了过来,扶起一旁趴在地上的男子。『我们没事。』阿镜把虚脱的我扶起来。起身一看,我和阿镜刚刚挡在头顶的餐盒串上都插了好几片玻璃碎片!男子躡手躡脚绕过满地碎玻璃,走到我前面说:『小姐,谢谢。』我心有馀悸,勉强挤出礼貌的微笑,『您没事就好了。』卓郎先生安抚完吧台区的客人,也过来查看情况,『天啊!千寻,幸好你反应快,不然就惨了。』我向他提出建议:『我们在高楼层,地震晃动比较大,这吊灯好像比想像中危险……』
『嗯,我会再找人来看要怎么办。』阿镜拿了扫把和畚箕,我也找来shi纸巾,一同清理地面。阿镜边扫边说:「这地震教会我一个道理,光是敏感还不够,知道感知到之后要怎么应变,才能让敏感成为超能力。」「你在说什么?」我一头雾水。「我是在说,谢谢你救了我。你好像很了解地震来的时候要怎么办,对吗?」「嗯,我要跟你说,地震时一定要就地避难,最好躲在稳固的桌下,不要跑动,我刚刚都站不稳了,如果遇到更大一点的地震,很容易被东西砸到。」我以倾囊相授的气势说明。「你对防震知道得真清楚。」「对啊,因为──」因为什么?因为我每次看到防灾资讯都会很注意?因为有人教我要注意这件事?一个模糊的身影闪过脑海,「啊!」「怎么了?」「我想起一个跟我爸有关的回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我地震的避难动作,他从来没有带我去游乐园玩,他带我去玩的是地震屋!」虽然爸爸离开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他还是留下了基因、血型等生物性之外的东西在我身上。「原来他也是爱过我的啊。」我擦着细碎的玻璃渣,低声喃喃。「听起来应该是这样没错。」虽然他违背了婚约承诺,让我的童年烙下Yin影,但某部分的我还记得他曾经的爱。这样说起来,每次地震时我带着妈妈躲到桌子下,是不是也算爸爸留给妈妈的什么呢?我本身,可以当作爸爸给妈妈的爱吗?「那他为什么要走呢?」我问着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他也有他的理由吧?」虽然爸爸爱过,但一切都变了。不管是像妈妈说的单方面出轨,或者其他什么更错综复杂的理由,总之是变了,他选择跟别人在一起了……我在浩瀚的时光之河中漂流,能握在手里的只有沧海一粟。阿镜认真地说:「无论如何,你有一份能让你的敏感成为武器的能力,儘管为自己骄傲吧。让敏感成为超能力的,不只有知识,还有自我肯定喔。」我朝他感激一笑。确认地面清理完毕,我们拿着扫具和垃圾走进仓库。才将物品归位,地板又传来轻微震动,我把阿镜押到桌子下,伏在他身边。震动加剧,外头又响起吊灯晃动的撞击声,我惊慌得喘不过气,阿镜轻拍我的手,「没事没事,你一定会平安的。深呼吸,一、二、三、四……」他的声音宛如强效镇静剂,舒缓了我的恐惧,呼吸也逐渐恢復正常。直到地震平息,他都这样安抚我。他之所以能让敏感成为超能力,倚赖的就是这个吧──总是知道什么样的话语或行动是别人需要的,以天使般的姿态走进我的心。我只能认了吧?儘管无法涉入他的另一个世界,我喜欢他的心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