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装的是谁?”
杜思目光滞凝于杜知秋的双瞳,缓缓答道。
“李治水。”
杜知秋倒抽一口气,双眼立即红了,两人默默相望,均无开口,王二与王贵见此,也都闭上嘴,过了好一阵,杜知秋平复下来,淡淡地说。
“葬到哪儿。”
“泥地边上的竹林。”杜思应道。
杜知秋点点头,便要翻身下床,王贵连忙拽住她急急说道,“娘,你身子还没好呢!”
“就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能有什么?”杜知秋拍开王贵,从院里找来两把铁铲。
杜知秋叫来王贵与王二帮忙抬棺材,路途不长,中间不会休息,杜知秋拿来板凳,杜思叫来马夫,四人一起将棺材运过去,不过三刻,五人来到一片泥地,有许多小娃娃在里玩泥巴,这应是李治水说的地方了。
“往上再走几步,便是竹林了。”杜知秋擦擦额上汗水,三人又走了一会儿,果真有一竹林立于山坳。
一进竹林,杜知秋仿佛知道该往哪儿走,杜思跟在后,望着杜知秋瘦弱的背影陷入沉思,她虽知路线,却走的极不稳,直至走到两坨高高隆起的土堆前,杜知秋终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哥,妹妹不孝、竟不知你葬于何处!十几年来,你躺在这样冷的地方、我却一次都没来见过你!我不孝啊!”
杜知秋嘶吼出声,跪着爬到写有杜永秋的墓碑前,她将脸贴在那冷冰冰的石碑上,似乎想用身体来温暖它。
“听闻你的死讯时,我还当你在骗我、挣了钱不理我了,你那么疼我,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就走了呢?十几年、我瞒了自己十几年啊!”
墓里墓外,是两个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杜永秋已与杜知秋Yin阳两隔,纵使杜知秋如何思念他,杜永秋再也不会回来了。
杜思等人安置好板凳,将棺材放到板凳上,只见杜知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竟趴到杜永秋的墓上,沾得满身是土,她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似乎想要将这十几年的愧疚弥补,王二与王贵对此事明显不知,死者为大,几人见此情景,眉宇间多少带上几分忧伤。
一阵萧瑟冷风吹过,几片竹叶慢悠悠落在地上,顿时沾染许多悲凉,杜思拿起铁铲,与马夫在杜永秋的墓旁开始挖土,王贵与王二在一旁休息,几人轮流劳作,一天之内便能将坟墓挖好。
待到夕阳布满天际,四人为李治水下棺,待将土堆好时,天已快黑了,杜思拿出事先写好的木牌,插于李治水墓前,三座坟墓并排而列,极为整齐,杜思心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楚,里面躺了三位他最亲的人,如今,杜衡不知所踪,杜雨杳无音讯,这世界如此之大,却无他置身之处。
杜思不禁闭上眼,强忍住眼眶中肆意涌流的温热ye体。
这时,杜知秋已恢復平静,她披头散发、且衣衫不整的走到王二面前。
“你们走吧,过一会儿我便回去。”
王二与王贵面面相觑,最终,王贵最先迈开步伐,王二却仍犹豫着。
“这……”
“你再不走,小心我把你也埋到地里去。”杜知秋凉凉道。
王二缩缩脖子,随王贵一起离开了,马夫嘱咐几声,也走了,隻留杜思、杜知秋二人,杜知秋又跪在杜永秋墓前,杜思跪在一边,两人前有一火盆,杜知秋点起火,开始烧纸钱,一股黑烟升起,散到空中、立即与天相融一色。
杜永秋旁另一座坟正是杜思家母小荷,杜思向空中撒一把雪白纸钱,心存无限悲痛,杜知秋望着杜永秋的墓碑,将当年往事一一道来。
“从小,李治水便与大哥亲密无间,那时、李治水家里穷,常常填不饱肚子,我家也好不到哪儿去,村里有人嘲笑李治水吃泥鳅,大哥便陪着他一起吃,我常常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玩一天都不嫌累。”杜知秋缓缓说道,火光映照在她面颊上,那双黑眸也因此多了几丝温暖。
“那两人要出去打拚时,大哥曾打趣过,以他的为人、定比李治水要早些走,李治水却当了真,对大哥许诺,若他先走,自己必会跟上去……”
杜知秋戛然而止,许久才低低的说。
“直至今早,我见到李治水的棺材,才真正确定,大哥…真的死了。”
杜思不语,静静往火盆里添纸钱,两人又磕了头,待到杜思双膝已无知觉时,杜知秋才转身离去,杜思也站起身,正当两人准备离开竹林之时,只见一阵强风袭来,火盆里的灰烬被卷到空中,与竹叶混在一起,似是有人在空中叹息一声,与此同时,杜思脑中惶惶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他望向那三座小小坟墓,恍惚间,似有一人站在墓前,抬起一双历经沧桑的眼凝视着他们。
“杜思,你愣什么。”杜知秋的声音从前传来,杜思一惊,又转头去看她,却见杜知秋背对着他,头都不回一下。
“可是…”
“快走,天都黑了。”
杜知秋催促道,杜思仿佛明白了什么,与杜知秋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