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柔软的、粘稠的……这是季想前半辈子都没体会过的感觉。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起,李可唯在他心里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季想说完“一辈子都不会忘”之后就没下文了。
李可唯曾经也追问过他许多次,但不知是害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人就是封死了嘴不愿意说。
尽管还是很好奇,但既然那人打定了主意不说,也就算了。
行近市中心时,空中开始飘起了鹅毛般的小雪,轻轻盈盈的,落到肩头便迅速地化为一小团冰晶,片刻后便消融不见了。
摩天大楼望上去冰冷而坚毅,写字楼中的千万窗户像星子般折出了繁华的冷光,纯白的雪落在上边,将这钢铁铸就的摩登都市衬得更加淡漠孤寂。
走在街道上却像回到了人间。霓虹是鲜妍热烈的,带着股“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繁闹,路上车马喧阗,一团团明亮的灯牌拥在一块儿,给单调的雪夜多添了几分灯红酒绿的亮色。
李可唯回头望了一眼广场中央的圣诞节彩灯,跟着季想往vta的街市走去。
那条街隐在广场的天使雕像后边,像条秘道似的,前面窄后面宽。小小的巷子里热闹非常,里面不仅有许多古着衣服首饰店,还有许多隐蔽的小酒吧。
涂鸦墙下冰天雪地里还围着一群烂醉如泥的酒鬼,他们个个红光满面,一手握着翠绿的酒瓶,一手夹着袅袅升烟的雪茄,似乎在这种地方也能自得其乐。
一个留着海藻般金发的男人用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李可唯浑圆的肚子许久,朝着他吹了个不怀好意的口哨。他身旁的那些人听了,也都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有人用当地粗俗的脏话起哄。
令人不悦的嚷嚷声中,李可唯只听懂了“男婊子”和一些侮辱亚裔的词,不由皱起了眉。
正当他打算快步离开这里时,季想却突然停住了脚,俯身从垃圾桶旁捡了个易拉罐,一脚狠狠地踢向了他们背后那面涂鸦墙。
只听头顶一声巨大的“嘭——”,还在发着猥琐笑声的酒鬼们被这风云突变的一幕吓住了,隻瞪着眼望着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易拉罐,连雪茄都掉在了地上:
“fuck!!!!——”
季想那双极黑的眼睛冷冷地望着他们,甚至从兜里掏出手朝那个海藻金发男缓慢地比了个中指。
有人酒意上头,骂骂咧咧地想要从地上坐起身来找季想干一架,但却被身旁较为清醒的人给按了下去。
不为别的,只因季想那一米九出头的大高个一看就不是好欺负的对象,这群混混似的酒鬼每天跟无骨虫似的赖在这,也隻敢找些妇女、儿童、外国人此类的弱势群体当出气筒,遇到真正有本事不好惹的,便又敛声屏气起来,简直把欺软怕硬的劣性基因刻进了骨子里。
“这里太乱了,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出来。”
待走了几百米远,季想浑身上下还冒着一股寒气。
李可唯隻好顺毛道:“没事,我什么场合没见过,就当他们是在狗叫了。”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来到了一个名为“anl station”的旧物店。
小店的橱窗里挂着几把形态各异的吉他,有的琴体像蝙蝠翅膀一样浮夸地舒展开,还漆上了嫩叶一般的新绿色,有的琴体像个缺了口的葫芦,被刷成了可爱的藕粉色,上边还贴了许多diy的复古贴纸。
季想轻车熟路地推开店门口厚重的玻璃门,木质的风铃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李可唯吸了吸鼻子,闻见一股岁月的厚重感。
里头闻见响动,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而尖厉的狗叫声,紧接着,一隻黑不溜秋的小东西从沙发后边窜了出来。
“cas,坐。”季想朝那隻穿着黑色马甲的吉娃娃命令道。
那吉娃娃闻见了陌生的气味,始终保持着怒目圆睁的模样,竖着腿警惕地在沙发后边走来走去。
李可唯不怕这种小型犬,或许是因为雪媚娘的原因,他看见狗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店老板养的狗,脾气坏得很,你离它远一点。”
季想朝里面喊了几声老板的名字,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店里的电吉他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接在音箱上的线也十分杂乱无章,脚下只要一个没注意铁定会被绊倒。
“这家伙可能又去喝酒了。”
他皱了皱眉,回过头,却见李可唯已经坐到了那个杂物堆积成小山的沙发上。
“你经常来这儿吗?”李可唯捡起沙发上那跟电路板似的小盒子,好奇地前后翻看了一番。
他记得季想的房间有许多类似的小盒子,长得四四方方的,有点像早期的电子游戏机。
“没有经常,我上个月才发现这间店。”季想回道。
李可唯举起那个薄荷绿色的小盒子:“这个就是效果器?”
“嗯。”
“那地上那一堆呢?”
“也是效果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