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始至终,唯独只有季想始终对他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不仅不喊“哥”,有时候连全称都欠奉。
直到平安夜的这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有了转变。
这天晚上,一场橙色预警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c市,大街小巷中那些红红绿绿的装饰和彩灯都被淹没在了接近纯白的世界里,连酒吧街原本的圣诞表演都被迫取消了。
李可唯和大雄他们躲在一家烤rou店喝烧酒,本想着待在原地等这场暴风雪过去,却不料一直等到凌晨,这风和雪还是没有半分收敛的趋势,反倒愈刮愈猛了。
期间大雄为了把手靠到炕上取暖,不慎将自己的羊毛手套点着了,手忙脚乱地抢救了半天,最后还是烧得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指套,把众人惹得哄然大笑。
李可唯也笑了,一双眼睛眯得只剩两道缝,白皙的脸被酒气熏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望上去手感特别好的样子。
大雄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被燥的,一张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
他那时候既没有一身粗狂的肌rou,也没有满下巴成熟的络腮胡,整个人都散发着青春期少年独特的单纯气息,心里头根本藏不住事儿,那点敏感的小心思不用人戳破,自个儿便从脸上四面八方地漏了出来。
季想在一旁喝烧酒,瞥见大雄耳朵上那抹刺眼的红,一股突如其来的烦躁感从心底涌了上来,全身上下都极其不舒坦,连嘴里头的酒都没味儿了。
到了半夜,一群人吃饱饮醉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
周嘉说雪下得太大了,他要在附近的网吧里打一宿游戏,等明天再回去,便提前同他们道了别。
李可唯的靴子里不小心进了雪水,单单踩在地上,凉意便直接从脚底板一骨碌地窜了上来,跺脚也不是,不跺脚也不是。
这个点肯定是坐不了公交也打不到车了,就在他犯难之际,向来寡言的大雄突然壮着胆子提议道:
“不如就在附近的旅舍将就一晚吧。”
季想闻言看了他一眼,大雄话音一滞,脸上也憋出了柿子般的颜色,但还是借着酒劲继续道:“这附近的旅舍都挺便宜的,住一晚就几十来块,还能洗热水澡。”
李可唯眼睛先是一亮,但随后又苦恼起来:“我没带身份证。”
“没事没事,我和那旅舍老板挺熟的,你要去的话我跟他说一声就行。”
大雄连忙殷殷地道:“那我先去把我的摩托骑过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诶……!”
李可唯眼睁睁看着大雄那憨实的背影消失在了大雪里,根本来不及唤住他,懊恼道: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今天不仅没带身份证,连钱也没带够……”
烧酒店要打样了,店老板锁了门之后,他和季想两个人便像被全世界遗忘的两根石柱般杵在原地,耳边尽是呼啸的茫茫风声。
“季想你应该是直接回家吧。”
半晌后,李可唯望着远处被雪掩得朦胧的路灯,忍不住地打破了沉默:“我听大雄说,你在这附近租了房子,好像在阳光花园旁边对吧。”
季想没有回话,他只是转过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李可唯。
良久,他冷不防地开口道:
“要不要来我家?”
“……”
李可唯疑心自己听错了,瞪直了眼睛。
然而季想却把头转了回去,淡淡地道:“我会用短信跟大雄说已经把你送到旅舍了。”
话里那心照不宣的隐义与暗示已经明显到了一定地步。
李可唯是个成年男人,自然明白季想的言外之意。
可恰恰是因为明白,所以就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那人口中说出来的了。
“……你再说一遍?”
季想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套上那全是绒毛的帽子,便迈开腿冒着大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可唯像个刚出蒸笼的包子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热的,连那被冰水泡着的双脚都透出了一股奇异的烘然暖意。
他的眼睛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握紧了拳,便大步地朝不远处的黑色背影跑了过去,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两串交错的脚印。
不知是否是平安夜的风雪格外地大,从烤rou店到季想租的房间距离也就一公里左右,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不说话,硬生生地走了半个多小时。
等到看见那人拐进一个没有路灯的小巷时,李可唯才忍不住问道:“你家往这里走?”
季想没有说话,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走进了一家还亮着灯的杂货店。
李可唯跟在他后面,本想凑过去看看他要买什么,结果当看到那人手上印着“超薄”和“xxl”的鲜艳包装盒时,眼睛像被烫着似的,整张脸又“腾”地一下涨红了。
说来惭愧,他作为处男活了二十多年,也只在超市结帐的时候见过这些东西,连怎么拆、怎么用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