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离开过后,容见的心情颇为低沉。
在漫长的等待中,又过了二十多天,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竹泉也从江南赶了回来,江南那边没有什么大事。由于救助及时,流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没有饿殍遍地,自然也不可能尸体堆积成山。而天气转冷,临近过年,护国寺还有繁忙的祭祀事宜,他也不能多待。
回京之后,两人在宫中见面。
甫一落座,竹泉就打趣道:“观殿下面相,似乎是红鸾星动?”
容见一怔:“这也能看出来?”
竹泉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明野不在,容见的心情没有很好,自觉和平常没有差别,便有些奇怪。
又觉得竹泉装模作样是有几分厉害,如果不是早早当了和尚,去路边摆个摊子,当个忽悠人的算命先生,也很有几分前程。
竹泉大笑道:“殿下,你和明野的事,从上京一路传到江南,贫僧这个出家人都全听说了。”
容见把竹泉当做朋友,被戏耍了也不生气,坦白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藏着掖着吧,要传就传好了。”
竹泉是个和尚,却不是脱离凡尘,专心佛学的那种。他不大看得上护国寺里别的大师,对于繁琐的祭祀事宜也不喜欢,但总是做得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甚至连太后都对他讚不绝口。按照他的意思是,人生在世,为了一粥一饭,怎么也不可能真正离开尘世,何必和俗人俗事作对。
于是便问:“那殿下是怎么打算以后的?”
容见托着腮,思忖了片刻:“等他回来,就该考虑成婚了。等成了婚,木已成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竹泉评价道:“到时候必然是一番轩然大波。”
忽然,章三川穿过走廊,一路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容见看到他的神色,直觉是出了大事,从他手中接过信。
北疆战事告急,粮草截断,困守崇巍关孤立无援,不知能支撑多久。
容见的第一想法是绝无可能。
明野怎么可能被困在崇巍关?粮草之事,又是由万来商会负责,甚至连银两都直接拨给了他们。
章三川已升至锦衣卫指挥使,此时单膝跪地,郑重道:“微臣听闻了些别的消息,似乎是与当日的世族有关。”
太极殿上,明野令人射杀世族,让他们在上京城中的权势几乎是一夜覆灭,元气大伤。但世族的根基是在江南,明野一时脱不开手,还需前往北疆镇压羴然人。这么一来一回的拉扯下来,给了世族喘息的机会,他们见识到了明野的果决和疯狂,想要趁此时机,杀了明野。
对于世族而言,这是破釜沉舟的放手一搏了。
粮草截断,周围的守备军却并不支援。
是太后。
想到这里,容见立刻反应过来了,光凭世族根本无法做到这样的事。
容见站起身:“本宫要去找太后。”
容见走得很急,身侧的侍从撑着伞,却跟不上他的脚步。此时眉眼间沾了许多细雪,慈宁殿烧得炭火比任何地方都要足,这里的温度很高,容见一进去,身上的雪便开始融化了,挂在眼睫上。
身后的太监总管还在追:“殿下,殿下,还未禀明太后娘娘,您不可……”
容见与太后之间见面,一贯是隔着帘子的。
这一次,容见没有安静地等在外面,他径直地走了进去,不顾太监宫女的阻拦,掀起了帘子。
玉石穿成的珠帘一贯该轻拿轻放,此时容见这么用力,珠玉摔在一块儿,发出清脆杂乱的响声。
太后正在吃茶,听到声响后吓了一跳,身体不由地往后倾倒,想要逃避,抬头看到是容见后才勉强保持镇定,在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受到过这样不尊敬的对待。
也是时隔两年,他第一次直视这个自己看不上的外孙女的脸。
容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半垂着眼的时候,有雪水从眼角滑落,却不像是眼泪。
眼泪没有这么冷。
容见没用敬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事情败露后,容见一定会有所反应,但是太后从没想过会是现在的局面,他竟敢直接重装自己。
太后的喉结上下移动,咽了咽唾沫,强自镇定道:“哀家是怕你重蹈覆辙,像你母亲那样,再被男人欺骗,失去一切。”
容见认真地审视着太后,也听到她说的话。
与任何温情无关,这是人的欲望,以及想要得到的权力。
所以容见也没有哀求,希望能改变太后的心意。
这是不死不休的时刻。
徐太后不了解很多事,也看不上很多人。在她看来,容见只是一个幸运的小孩,恰好得到很多支持,又有一个被迷了心智的明野。但她看不清容见,也看不清自己。她以为自己在主使这件事,促成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