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茬还好,顾西园就想起来都不知道多久没与贺循联系了。他把手机重新充上电,开机的一瞬间就被无数消息提示与来电记录卡到死机。晚上手机终于復活,他躺在黑乎乎的小床上,查看来电记录,从陌生来电里找出贺循的名字。
犹豫半天也没拨出去,对自己说时间很晚了,先睡觉吧。
是夜他做了一个梦,因为毕设获奖,与赖越桑一起受邀出席晚会。宴会厅金碧辉煌,男男女女,衣香鬓影,赖越桑一身浆红色的陈旧西装,一看就是从家里衣柜最底层翻出来的,顾西园嘲笑他不体面。
赖越桑说:‘你穿nainai织的毛衣就很体面吗?’
顾西园低头,才看见自己明显不合身的紧身毛衣,熟悉的局促感涌上心头。学生时代他经常穿这种被形容为nainai织错尺寸的紧身毛衣,因为衣物的更新换代没有个子长得快。
顾西园羞耻得直淌汗,赖越桑说:‘别怕,你是拿了奖受邀请出席的嘉宾。你是优秀人才,社会规则可以为优秀人才让路。’
贺循衣冠楚楚,臂弯里搭着一位美丽的女士进场。赖越桑远远看着那女士就流口水:‘lika酱演的所有电视剧我都看过!’
顾西园心情复杂说:‘一个非科班的演员而已。’
赖越桑:‘lika酱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却是文学与经济学双料硕士,智商与美貌并肩,不仅会读书还会演戏,被星探发掘的第一部 戏就展现了演技天赋。被称为神赋予の少女!’
聚光灯打在lika酱身上,众人鼓掌。
贺循与lika酱向他们走过来。顾西园紧张得左顾右盼,装作不认识。
lika酱甜美的声音说:‘不介绍一下吗?’
贺循很坦然:‘这是我男友,顾西园。还在念书,学艺术的,拿到了国际大奖,今天过来领奖。’
顾西园心臟非常难受,咚咚直跳,几近晕厥。聚光灯骤然凝聚到他头顶,掌声再次响起,主办方上台颁奖,赖越桑优雅地向四面点头示意。忽然有人跑上台,在主持人耳边说了什么,主持人向打光的方向看过来,对着麦克风说:‘有人向赛委会举报获奖作品存在抄袭嫌疑,经讨论赛委会决定取消该奖项的授予。’
刹那间大块斑斓的色彩向顾西园袭来,眼前景象成了混沌的调色盘,只有声音还来不及消弭,模糊地说:‘校方一致决议取消该生学位……’
‘连毕业都做不到算什么高材生……’
‘原来贺总喜欢的是这种人……’
次日醒转顾西园头痛欲裂,怀疑是与赖越桑喝了太多酒的缘故,隻记得晚上睡觉都觉得头晕,其它倒是没印象。白天忙着寄出包裹,然后乘坐归家的航班,离开这片求学五年没有结果的土地。
回到川城的家是在一个Yin郁的下午,四五点钟不开灯就看不清楚,家里处处蒙着防尘罩,与离开前相比变化不大,胡静极偶尔会过来打扫,使它不至于默默进化成废墟。顾西园收拾了卧室,晚上躺在无比熟悉的大床上,像飞翔了很久的倦鸟找到歇脚之地,什么念头都来不及有就一秒入睡。
第二天故地重游,给以前的朋友发消息。坐在高中附近的小吃街等开饭时收到电话,以为是哪个正在川城的朋友回电,接通后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pycat”,有他国内号码的基本是茅维则圈子里的人,不必理会。
朋友们都在外地,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顾西园一个人也没意思,体会到故乡是人的符号,没有人的土地都没有灵魂。
高中去过的画室倒是还在营业,又到一年集训季,还是一个小地方,百来号学生。老师兼老板姓黄,对顾西园有点印象,记得这个当年很看好的学生半途而废了。正巧遇上就聊了两句,得知顾西园后来去了马德里学习美术,今年刚毕业还没找工作,有几分兴趣,就问他愿不愿意来实习几天。
正合了顾西园的意,晚上吃饭具体聊的时候,顾西园没有设防,被姓黄的知道了还没拿到学位证,在和学校扯皮中。那人当时没什么意见,只是给忠告说学位证是一定要有的,好好处理这件事。回去就发消息说来实习也没有工资,觉得不能浪费顾西园的时间,鼓励他去找更好的机会。
顾西园坐在家里阳台,翻出爷爷的茶具泡茶喝,正在脑子里解析这则消息的真实含义,贺循的电话打进来。
他清了下嗓子听自己的声音还算正常,但是不知道贺循会问什么,就挂了电话给他回消息。
贺循:一个月前起就联系不上,出什么事了?
顾西园:手机坏了。
贺循:发消息也不回。
顾西园:网费涨了。
对面沉默稍倾,估计也怕沉默太久会丧失来之不易的交流机会,问:毕业典礼什么时候?
顾西园心里立即庆幸,还好没有接电话,被问到这个问题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至少可以装没钱缴费又断网了。随意回復:你要来吗?
刚发送出去顾西园马上就后悔了,撤回重发:不知道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