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很幸福,贺循推了下镜框,蒸汽让他眼前看不清,很生硬地说:“倒贴倒也不至于。”
顾西园就想他可能不知道以前贺云度还说过和唐卓很熟,小心让他考不了美院的事。现在看来也不是很熟,至少唐卓没有从贺云度那里听到过风言风语,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专程来找顾西园。
又问了些贺循的近况。其实不问顾西园都知道,元亨集团一切现在的、未来的、甚至有可能的动向都在财经新闻里描写得一览无余。最新一项是关于集团的股权变动,茅清秋的梧桐投资成为新股东,加入董事会。贺循最近忙的就是这件事。
饭后贺循送他回去,顾西园一向不懂得怎么拒绝贺循,送到最后就被贺循跟着上了楼。
“你租在这里?”贺循问。
顾西园故意说:“不在这里。”
打开门,室内只有没拉窗帘透进来的星光,穿过客厅才是顾西园的房间,上了一把密码锁。“这才是我租的,”顾西园说,“阳城房租很贵的,有一个房间都不错了。再见,不要看我输密码。”
贺循没有走,拉下了围巾,像是准备进门做客,多待一会儿。顾西园被他盯得如芒在背,输了密码隻开一条小小的门缝溜进去,缩在缝隙里对贺循说:“再见,晚安。”
再要关门就关不上了,贺循力气很大,也许是顾西园力气太小,轻而易举被他进到卧室。这时很多单身青年引狼入室相关的法制新闻涌上心头,顾西园干巴巴道:“干嘛进来?又没有邀请你。”
“在生什么气,顾西园?”贺循低头探究地看着他,反手把门关上。
“我以为你回国这么长时间也不联系,是在生我的气。”贺循说。
顾西园别过脸,小声说没有。被贺循捏着下巴转过来,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吐息落到顾西园脸颊上,像一个吻的预告。顾西园心里想着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似乎不适合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接吻,一边却根本无法聚起力气推拒,抗议的手搭在贺循肩上,状似配合。
他对贺循所有的拒绝都像欲拒还迎。
无论是否被冷落忽视,是否被像条被主人忙忘记的小狗,只要贺循摇铃他就会跑过去。
在马德里的第五年,贺循给了他一张飞往多朗的机票。那时候贺循已经在贺云度的手下饱受压榨,比在校期间还忙,偶尔找到时间与顾西园通话,都在凌晨两三点。顾西园对这段关系更加不确信,学校里有女生追求他,顾西园拒绝说已经有对象了,那女生说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要骗我,每天独来独往节假日也不发动态的人哪里来的对象。顾西园还庆幸对方没有要求他提供对象近照,否则他就只能去财经网上截屏了。
快两年没见面,他连贺循是高了瘦了胖了还是没变化都不知道。恋爱谈得像游戏,想起了就打开软件互动一下。大部分时候都对着空气。
赖越桑说他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顾西园就说他已经谈了两年的网恋了。
赖越桑喝多了,爬到顾西园腿上:“太差劲了,网恋怎么有真人好,顾君和我试试?你长得很漂亮,男人我也可以。”
他撅起嘴要亲亲,顾西园毛骨悚然,拿宣纸蒙到他嘴上:“我网恋对象比你好看多了。”
“她是个加了滤镜的人妖也说不定。”赖越桑shi哒哒地亲吻宣纸,问顾西园狂欢节怎么过。贺循这几天在外地出差,顾西园本想回去见他一面,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就算了,心情不太美妙,对赖越桑说想一个人过。
晚上贺循给他拍出差住的酒店的照片,位于一处雪山峡谷,四面是灰树与白桦间杂的林地,齿轨铁路穿山而过,雪天呈现黯淡的灰青色调。
“拍得很好看,像电影取景。”顾西园打字回復。
过得一会儿,贺循抽空问他:“想来吗?这两天事情应该快办完了。”
然后就是买票,启程,落地。
顾西园包在厚实的羽绒服里,企鹅一样圆滚滚地随着乘客挪动,出口到处举着牌子接人。顾西园想给贺循打电话,戴着手套半天拿不稳手机,接着就发现了不远处立柱下的人,立领的羊绒大衣,长身玉立,没有胖也看不出瘦没瘦,但好像比以前高了一点。
多朗的艺术商城具有相当规模,覆盖了古钱币、邮票、书画等多个领域,为了拓展电商业务,邀请几家传统拍卖行和画廊来多朗参加网络艺术品交易研究会议,举办地点就在雪山峡谷酒店。艺术商城离酒店很近,乘坐轨道列车可以沿途游览,终点就是酒店所在。
在大堂遇到对方副总,拉住贺循攀谈,言语间提及二十年前容膝斋也来过多朗,为其提供艺术品保险服务,双方合作是有历史渊源的。
“我还记得当时来的是贺老的秘书茅先生,后来在我们酒店出了意外,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结果听说茅先生回去后成立了梧桐投资,近几年声名鹊起,才知道是另一个茅先生。令尊当年也来过多朗,我倒是不太记得了。”
贺循平静地说:“我父亲叫茅井梧,已逝世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