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理会宁王妃呼喊,径自回了屋,正是夜深时候,行宫里也没个消遣,颇是无聊,萧汶往榻上一躺,觉得怀里有个什么硬物,摸了摸,却原来是一个白玉小酒瓶。萧汶今天原本是不打算服用五石散的,可偏偏刚才受了气,再看见黎枝枝早上送他的那瓶石冻春,心中又有些痒痒的。他服五石散上了瘾,便再难控制,恰好那酒瓶在怀里捂了一天,酒ye还是温的,连暖酒都省了,便索性把那瓶酒一气儿喝了,只觉得入口甘美无比,渐渐的,如往常一般,他身上起了热意,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这是效用发作了。萧汶心中有些疑惑,平日里药效没这么快的,今天似乎格外厉害,可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便再也顾不上了。服用五石散时,人会全身发热,这时候就需要吃冷食,脱去衣物,来回走动发汗,散去热意,称之为行散,但若是行散不当,会有性命之忧。萧汶平日里行散从没出过问题,这次便以为也和往常一样,他袒身裸足,躺在榻上,扬声唤了一名侍女进来,那侍女一见他这般,便心知肚明,两人原本就有过首尾,这会儿更是没什么顾忌,当即颠鸾倒凤起来。谁知萧汶正在兴头上时,忽然觉得鼻腔一热,有什么东西掉下去,落在那婢女的脸上,他下意识伸手一抹,竟是鲜红的血。婢女惊叫起来:“世子,您流血了!”“叫喊什么?鼻血而已,”萧汶不以为意,只当自己是阳气过足,五石散太补了,全然不放在心上,那鼻血一直没止住,没过一会儿,萧汶又觉得右耳传来一阵剧痛,有一股热流缓缓涌出,顺着耳垂滑下来,流到脖子上,他的动作当即顿住了,伸手摸了摸,满手鲜血。婢女惊恐地看着他,从萧汶的鼻子,耳朵,眼睛,皆有鲜血汩汩流出来,直到最后,他一张嘴,吐得婢女一脸都是猩红的血,那婢女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后,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平静的夜空。太医赶来的时候,萧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若金纸,神色木僵僵的,宁王妃坐在旁边哭得涕泪交加,悲痛不已。太医见萧汶赤身裸体,原以为是得了马上风,但是一见他七窍都有血迹,当即觉得不对,仔细一把脉,问宁王妃道:“他平日里可有吃什么不当的东西?”宁王妃顿了一下,才呜呜咽咽地道:“汶儿没吃什么啊……他就是好一口酒,也没有别的毛病……一定是有人下毒害他!太医,你快救救他!”正在这时,一个颤颤的声音道:“世子、世子他平日服五石散……”太医循声看去,却见一个婢女衣衫不整地缩在墙角,手足俱被绑缚着,满头满脸都是血,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十分可怖。她怕极了,哆哆嗦嗦地辩解道:“奴婢真的没有害世子……真的没有,他自己服五石散的!太医,他肯定是自己吃五石散死的,跟奴婢没有关系啊!”宁王一进门,就听见这话,气得双目圆睁,一时间手足都发起抖来,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见萧汶面色惨灰,颤抖着手,伸到他鼻端试了试,已经是没气了。他唯一的一个儿子,就这么死了。太医有些怜悯地道:“王爷,老朽方才把脉的时候,也确实发现世子体内有许多毒素,想来他服用五石散的时间颇长,这次大概是行散有误,故而才会如此,还请王爷节哀。”“不!”宁王忽然瞪着他,一双眼睛通红,道:“一定是有人谋害我儿,他今日和我说,半道上被人袭击暗算,挨了一顿打,肯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害了他性命!”“这……”太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试图向他解释:“就算是被打死的,那也是当场就发作了啊。”哪有过了一天,晚上跟人同房的时候,再七窍流血而死的?而且,萧汶体内那毒素,看起来可不像是只吃了一次五石散,至少也有数月之久了,王府的人肯定都心知肚明。“休要多言!”宁王怒气冲冲,如同一头暴躁的兽,斩钉截铁地道:“一定是有人害死了我儿!”太医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只觉得他失心疯了,不过想想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还吃五石散死了,未免太不体面,当年太|祖皇帝命人制定了极为严苛的律法,就是专门禁这五石散的,售卖者诛连三族,服散者处以绞刑,换而言之,哪怕萧汶这次没死,被人发现了也同样要掉一层皮。总之人已经死了,跟太医没关系,他忙抱起医箱跑了,远远的,还听见那婢女撕心裂肺地哭喊,显然宁王是不打算留她性命了,太医不禁摇头,心里暗道:这世子真是造孽啊,嫌命太长,好端端的吃什么五石散,真是害人害己。……清晨时分,黎枝枝才刚刚醒来,便听见婢女来报,说萧晏过来了,正在花厅等候,似乎有急事。黎枝枝听罢,略一思索,便洗漱穿戴好,往花厅去了,远远的,听见长公主在和萧晏说话:“怎会如此?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我也不知,是四皇兄那边今天传出来的消息,说人昨夜就死了。”“死因是何?”萧晏抬起头,朝门口看过来,少女穿着一袭霜色的袄子,捧着手炉,清晨的朝阳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明媚柔美的线条,她似有所觉,抬起头看过来,那双眸子如秋水回波,粼粼好看,对视片刻,她忽然笑了:“太子哥哥。”声音甜甜软软的,像他平日里最爱吃的饴糖。萧晏沉默片刻,道:“听说是被打死的,四皇兄说,萧汶在昨日就被人偷袭了,挨了一顿打,许是当时留下了内伤,夜里回去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