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对于在场的大多数而言,留王府都不算陌生。两年多前,它是明庚与子昂的居所,也是梁穹心上一道隐痛——妻主藏匿心爱红郎之外宅,他虽知晓,却无法涉足。如今与公主并肩来访,迈过门槛时,两人会默契地互相搀扶,十指相扣。他打量这座传闻中的府邸,方觉它也不过如此。宁生仍是留王府名义上的主人,肩负招待前桥等人的重任。吩咐侍者在宴厅摆上几炉炭火,众人坐了一圈,向来少人的宅院才算热闹起来。“宅子不错,一直空着有点可惜。”前桥环视着四周摆设,对宁生道:“你别总是在厂里住,有时间还是该回来打理。”宁生对这种话题本能逃避,向梁穹道:“留王府太大,奴来往此处不方便,还是交由庶卿保管吧。”“一座宅院而已,你住着便是。”梁穹随意道,“如果什么都要我来管,我岂不是忙坏了?”有时大度无关修养,而是来自底气。梁穹如今紧握权柄,无需介意这座府邸住了谁,宁生只能闭口。不一会儿,成璧也带着侍宴者回来了,几位京中名厨及助手就位厨房,戏班人马装扮整齐,于厅中热热闹闹唱起来。众人觥筹交错,极尽欢愉之态,待酒足饭饱,梁穹便称冬夜行动不便,为所有人安排了房间,命他们在此住下。可能因梁穹有“劣迹”在先,前桥总觉得他的安排别有用心,等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前桥拉住他,试探问道:“今夜我同谁一块儿?”梁穹好笑地看她道:“殿下想同谁一块儿?”啧,这不是送命题吗?前桥说出那个唯一解:“自然是你呀。”梁穹吐出一个悠长而圆润的“哦”,对她幽幽道:“那您就跟着在下来吧。”他方才分配房间时,并没把留王府最大的休息处留给自己,前桥随着他七拐八拐,进入一间逼仄的厢房。看着梁穹熟稔的路线,奇怪道:“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一次来吧,怎么你对这里比我还熟悉?”“在下是第一次来,成璧又不是。”梁穹敲了敲紧闭的房门,脚步声从内响起,开门者竟然是成璧。啊……他咋半夜三更在梁穹房间里?前桥还未说出疑惑,又见孟筠也从屋内走出,与成璧站在一处。梁穹将门闩上,对孟筠道:“筠兄,人我带回来了,还是由你对殿下讲吧。”孟筠点头,将桌旁一把椅子拉出来,对前桥正色道:“殿下请坐,我有话对你说。”不对。看这阵势,等着她的绝非什么深夜多人运动。孟筠一扫席间悠闲,面色严肃得像是给差生开家长会的班任。前桥知道他要说正事儿,乖乖坐到他对面,低声问道:“说什么?可是出什么事了吗?”孟筠直视她的双眼,开门见山道:“赵熙衡……他曾往你身边安插过使奴,是也不是?”卧槽?前桥大惊,立马看向最有可能告密的成璧。孟筠对此十分不满:“我问你话,你看江公子做什么,还想让他为你瞒着不成?”她冷不防被凶了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孟筠从未用这种以下犯上的口吻对她说过话,如今知道宁生的事,急得顾不得尊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怪。“你是怎么想的?枕边之人何等重要,竟然任由他人安插,甚至瞒着梁庶卿?若非我今日发问,你打算放任赵熙衡到何种地步!”他咄咄逼问,梁穹和成璧则候在一旁,安静如鸡地看她被训,好像期待着这一幕发生似的。她现在已经作到千夫所指的地步了吗?可是这窝囊事儿是魏留仙干的,不是她啊!孟筠冲她凶巴巴有什么用啊?“不是任由安插……”她尝试解释,“宁生是他派来的,但赵熙衡没给宁生指令,宁生也没听命于他。我从前一定是调查过,放了心,才把宁生留下的。”“你拿什么放心?是与他的多年感情,还是信他人品正直,不会借此算计你?”孟筠紧皱眉头,似乎被她气得不行,“他去春台后,还知晓你添了新人入厂,还知我在宫中任职,你身边之人当真可信吗?他多年来对你不肯放手,逼你不计后果为他付出,难道不是一种掌控吗?”前桥语塞。孟筠说的没错,魏留仙对赵熙衡的确抱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执念,在明知对方设计、利用自己后,还会甘心飞蛾投火,这或许是她开挂人生中唯一的败笔。前桥对此并不赞成,却也没有过分担忧——赵熙衡是原作公卿,诱荷ps钦定的官配,曾在那个平行时空,和魏留仙共度余生之人。纵然手长了点,行事怪异了点,怎么着也不会心存歹意。甚至每每念及他“原公卿”的身份,心中警惕和怀疑也会溶解一些。加之记忆一片空白,她只能藏起疑问,认定原本的魏留仙没有做错选择,只是解锁了与她不同的成就。她信赵熙衡,并不是信他本人,而是信任那个提前知晓的故事结局。然而孟筠和她不同。他无所凭信,也无法理解。——2消失于魏留仙成长过程的第六年,他回到原来的节点,目睹她走上与期待完全偏离的人生轨迹。公主府错综复杂的人际情仇积重难返,伤疤斑驳一层盖过一层,不管梁穹和成璧有多么真挚,苦口婆心的话也只能封在心中,化成血痂,不敢轻易揭开。唯有他,利益无关的局外人能逼她停下,审视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矛盾和疑虑,将她拉着扭回来,像是矫正一节歪掉的骨头。孟筠望着她沉默的脸,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仙儿。”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唤她,长叹出声后,方才的强势化作一股无力和忧愁:“你们感情深厚,彼此无疑,你信他爱他,那我呢?我从小到现在也只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