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随着公主府修缮竣工,一场厚重的初雪也随之而至。雪落了一个晚上加黎明,等再出门时,已经可以没过毛靴的脚面。前桥看着众人忙碌清雪的身影,恍然想到,那预言中的雪灾果然近在眼前了。她本以为北境灾报会频频涌入中央,却未曾想这雪只下在荆国中部及南部地区,北边一点风声都没有。连赵熙衡的来信中都调侃道:“或许所谓兴国雪灾,要移步至京都了。”她并不怀疑诱荷情报的可信性,虽然手环那头传来的消息依旧不着调。诱荷前不久以天文数字买下了故事中最好的高校,成为其名誉校长——估计那钱正是她利用bug刷出来的。似乎还将一群高二同学组建成什么民兵组织,俨然有脚踏黑白两道的趋势。当初她还抗议自己乱砍感情线,现在放开手脚,校园主线已经被玩得粉身碎骨。前桥只希望诱荷想出见面方法前不要作得太过分——至少把小命儿保住吧。初雪之后,京都又是另一幅景象。街道店铺一水儿挂上了布帘子,掌柜们手藏在毛袖里,笑yinyin地站在店门口,给路过的客人发一枚象征吉祥的铜钱。好不容易扫成堆的雪被孩子们再度弄乱,通红的小手将雪攥成冰球,笑着砸在伙伴棉服上。初雪带给所有人喜悦,仿佛只给她的忧心蒙上一层薄冰。雪也带来了另一个吉事,皇室一位长辈即将迎来其九十大寿。这位幸福的老鳏夫是先帝唯一仍在世的舅舅,也是现存辈分最大的人——当今圣上的舅爷。老头儿见证了四代帝王更替,作为肃帝魏濬生前最疼爱的兄弟,这份尊重被代代保留下来。“其实皇舅爷年轻时候,有很多风流韵事的。”梁穹脑子里记得的张家长李家短,绝对不比他读过的书少。他说皇舅爷年轻时面容俊朗,曾先后嫁得五位妻主,多是当朝是赫赫有名的王侯、将军、文士。荆国古来流行老妻少卿,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都对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情有独钟,也是人之常情。皇舅爷也钟爱成熟女性,妻主们大多比他年长不止一轮,也是因此,他的丧偶概率大大提升。每每丧偶,辄嫁她人,直到老头儿七十多岁,送走了最后一任妻主,民间渐有传言,说他长寿的奥秘是吸取妻主寿命为己所用。风言风语传遍大街小巷,终于把皇舅爷吓得不敢再嫁了。如今老骥伏枥,他正儿八经当过卿子的家就有五户。除第一任妻主外,全部妻卿和睦,恩爱非常。这后四氏共十个后代,没一个与皇舅爷直接相关,却都因他是最后一任正卿而唤他父卿。母系荆国之中能有如此庞大的“家族”,皇舅爷属独一份。“难不成皇舅爷的孩子有四个姓?”梁穹道:“是,分别来自季氏、谢氏、梁氏和姚氏。”等等!前桥惊讶道:“梁氏?!”“嗯。”梁穹道:“皇舅爷第四任妻主,时任华文阁学士的梁琢采,正是我姨姥姥。”好家伙,这一定只是冰山一角,老头儿长达五十年的复杂情史指不定能带出多少盘根错杂的关系。皇舅爷年轻时候,大概率是个深受富婆喜爱的小nai狗吧。这也让她想起魏收。同样是“送走”妻主的命运,皇舅爷和魏收的遭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翼亲王见到皇舅爷,由人及己,会不会对他儿子的际遇更宽容些?梁穹又道:“皇舅爷爱热闹,您小时常去他府上玩耍。他宅院后园中有许多奇景,一方迷宫最为出名,按古阵法排列,是他第三任妻主羽光将军的手笔。”魏留仙的这段童年记忆已经消失无踪,但从皇舅爷的邀约里,也能看出当年痕迹。如今宅院经过翻修一新,皇舅爷特意邀请已成家的小辈带着卿子、夫郎同往,热热闹闹游乐一场。“能带几个?”前桥问那皇舅爷派来递请帖之人,对方想到她家大业大,不禁失笑:“殿下放心,皇舅爷说了,多多益善。”其实前桥想带的人没几个,不外乎府中几位男子,再加上位编外之人。——2自打梁穹说过皇舅爷的府邸独特,既有武将威仪,又有文臣清雅,她就想到孟筠。作为司造局年轻有为的宫官,他一定对重修后的皇舅爷府感兴趣。于是她去邀请踏雪而来的孟筠,对方轻抚着毛领上的水珠,模样很是意外:“殿下为何邀请下官?”“少司去过皇舅爷的宅邸吗?”“……不曾。”前桥道:“我也算没去过,毕竟记不清了。我想少司如此懂建筑,大概会好奇皇舅爷府内长什么样子,想邀你一并前往。若少司不方便,当我没说。”孟筠的确不大想出现在众人面前,更不想撞见可能记得他的故人。可是皇舅爷府,上次去那里,是多少年前了?孟筠想起深秋满地的黄叶,记得是先皇故去的两年后。Jing神矍铄的老人尚能健步如飞,从他怀中接过灰头土脸几乎吓傻的魏留仙,遍布皱纹却有力的手指帮他按住手臂上狭长流血的伤口,口中不住宽慰道:“好孩子,好孩子……”一晃十年过去了,九十岁高龄的他,还能如此康健吗?他于是微笑:“多谢殿下记挂,下官愿同往。”——3皇舅爷身体还算硬朗,虽然牙齿仅剩一颗,耳朵也听不见,还能在仆人搀扶下勾着腰走上几步。亲眷们虽被邀请,在女皇贺寿完毕前只能在府内一隅候着,遥遥望着皇舅爷府的一角,枯燥地等待。女皇、元卿在屋内与老人坐在一处,下首站满了受邀祝寿的小辈。皇舅爷看到这么热闹,呵呵笑得开心,他其实糊涂得只能认出翼亲王魏云景,连圣上都认不准了。他唤着女皇“云阁”,从她手中亲昵地拉过魏载宁。“皇舅爷还认得载